這一睡,也不知過了多久,沉眠之中,很安心,似乎不願醒來。

雨早已經停了,當一抹斜陽自窗外爬進,照耀在陳凡的雙眼之上,他醒了。

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湧上心頭,他呆呆地望著這個房間,默默地望著,一如兒時,這裡的一桌一椅,一床一鋪,幾乎刻在了他的心頭。

他緩緩站起身,將床鋪之上的布包整理好,輕輕地,將其放置在床榻之上,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從房梁,到簾帳,再到母親懸掛於牆壁上的字畫,片刻,垂下了眼簾,他推開門,陽光一時間竟是有些刺眼,陳凡不禁用右手擋了擋。

房門之外是一個小小的庭院,那裡有一棵蒼松,一處草坪,還有一條石道,一扇石頭砌成的拱門。

空氣之中略待甜味,這是雨水過後的清香,可是當他再次看到這顆高大的蒼松,心底再次刺痛,原來,父母結婚時一起栽下的這顆蒼松,已經是如此巨大,原來,平日裡自己不曾重視的,到頭來,卻是彌足珍貴。

門外,有著腳步聲傳來。

陳凡的目光,轉向了拱門,腳步聲很快,但是在那門外,這些人卻沒有第一時間進來。

陳凡注視著。

片刻之後,約莫十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位略顯蒼老的身影,陳凡認得他,是以前陳家前院的總管,其身後的男男女女,都是往日的丫鬟護衛。

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之中相遇,卻都沒有立刻說話,千言萬語,化作無盡的沉默。

這道蒼老身影嘆了一口氣,旋即深深地看了陳凡一眼,但卻愣住了。

清風徐來,陳凡血色長髮隨風舞動,蒼老身影臉色乾澀,沙啞地道:“少爺...”

“族人多數我們已經安葬好了,只是...我們找不到家主和夫人的遺體...”

陳凡痛苦地閉上雙眼,他的嘴唇動了動,末了,他看著對方,低低地說道:“給他們一些錢財,然後散了吧...我也已經不是什麼陳家少爺了。”

四周安靜地可怕,蒼老身影默默地望著面前的這個人,渾濁的眼睛之中沾滿了淚水,偌大一個家族,到最後竟是剩下零零落落的這些人,他顫抖著低下頭,恭敬地對著陳凡行了一禮,然後帶著身後的人,默默地退出拱門。

零零落落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陳凡的雙手扶住額頭,然後抓緊了頭髮,面色痛苦,他不知道如何面對今後的生活,獨自一人,流離失所。

他再次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房間,彷彿要將眼前的景象刻進靈魂深處,他將窗戶重新關好,最後,伴隨著房門最後的一抹陽光消失,伴隨著嘎吱的清脆聲,陳凡默默地鎖住房門。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地走過陳家的每一處角落,每一道建築物,家族中的武技閣早已被摧毀,煉器閣也成為了一片廢墟,他們就像一群強盜土匪,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不知不覺,陳凡來到了後山,在這裡,他安葬著自己的父親,小山已經被大大小小的墓碑所佔滿,想必是那位管家,連夜安頓好的。

陳凡雙膝跪地,他默默地看著父親的碑文,右手緩緩撫摸,輕輕地說道:“爹,我走了,但我答應你,會找到母親,無論她是否還活著,”

這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他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最後一下,卻是久久不願起身,不過這次,他沒有流淚,沙沙的風聲響起,陽光照射著,很溫暖。

最終,他還是站了起來。

磨挲著自己已經產生變化的血色長髮,陳凡最後看了一眼父親的墓碑,轉過身,離開了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