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陳,皇宮。

昭貴妃接到陳皇的聖旨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他居然叫自己出宮觀禮阿弟的婚宴,這是什麼天大的好事兒?

阿弟又是怎麼辦成的?

昭貴妃心裡頭莫名其妙,面上卻做足了感動十足的模樣,她終於是真心實意地磕了幾個頭,以表謝恩;當她回到自己的正殿之後,她心裡便盤算開了。

這一定是鎮國公教給李琅軒的,她還不瞭解自己的弟弟麼?聰明歸聰明,就是有些太正直了,斷然沒有商雲嵐、商少言兄妹倆的不要臉,啊不,圓滑世故。

不過能出去就是好的,後面的計劃,她心裡大致也有了底。

柳兒在一旁替她捶腿,垂眸不語,好半晌才抬頭看向昭貴妃——自家娘娘近來心情很不好,連她也不敢插科打諢了,現在眼見著要高興幾分,她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柳兒有些心不在焉,昭貴妃剛好也在此時開口了:“柳兒,本宮有意將你送出宮去,你意下如何?”

柳兒愣了愣,而後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有些不安:“娘娘,是奴婢做錯了什麼嗎?您別將奴婢送出宮去——”

昭貴妃懶洋洋地抬眼看著她,說:“本宮近來身體越發不好,恐怕時日無多,總得將你安排妥當才能安心。”

柳兒有些僭越地看了一眼昭貴妃,很想說“您昨日才吃了三碗飯,身體瞧著挺好的”,但上回昭貴妃突然衝她發難,她有些不敢說,只能兩眼含淚地看著昭貴妃。

昭貴妃心腸並不軟,相反,她是個有些冷心冷肺的人,看著柳兒這副可憐的樣子根本不為所動。

她將柳兒送出宮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柳兒被她嬌慣得厲害,現在幾乎是有些不懂事了,什麼大不敬的話都張口就來,給點小便宜就蹬鼻子上臉,這樣的人不能多留;但現下又正值多事之秋,她實在不願意落下把柄,只能將她送出去嫁給一戶殷實人家做正頭娘子,別的也不能夠給了。

且不管柳兒如何期期艾艾地看著昭貴妃,昭貴妃兀自閉上眼,開始小憩。

她並沒有看見,柳兒眼裡閃過一絲掙扎和憤恨。

……

西北,朔城。

商少言終於養好了身子,也終於等來了陸雙怡。

她將自己打下西突厥兩座城的事情瞞得死死的,因此哪怕陸雙怡本人就在朔城,她也渾然不知商少言幹了些什麼事兒。

陸雙怡面色蒼白,眼下青黑,想來這幾日是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的,她見了商少言,眼眶裡就蓄上了淚,但卻沒有半分委屈。

她半哭半笑著衝著商少言行了平輩禮,顯然在這幾日已經瞭解了自己究竟是個怎樣的處境,也瞭解了商少言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果不其然,商少言臉色緩和了許多,她也行了一個平輩禮,而後坐下來,揚了揚下巴,笑著問她:“你可想好了?嫁不嫁?”

陸雙怡點點頭,有些勉強地笑了笑:“不嫁了……只是不知你要怎樣幫我?”

都不自稱為“本宮”了?看來這幾日長進不少。

商少言挑了挑眉,故意逗她:“當真不想嫁?你不是想做一國之母嗎?雖然那老可汗人不怎麼樣,但是好歹也算是個君主。”

陸雙怡抽了抽嘴角,有些無語地看了一眼商少言,也不計較商少言這種在她平時看來“大不敬”的言論,只是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道:“當真不嫁了。”

商少言點點頭,也不說怎麼幫她,繼續發問:“那你不嫁了,你又要作何打算?你可想好了之後去哪裡、做什麼?”

陸雙怡顯然是想得很明白了,她嘴角微微勾起,道:“我還能去哪兒?我以為疼愛我的父皇能因為權宦的一兩句話將我送來和親,我向來敬重的皇后也不想我嫁給他的侄子,在後頭順水推舟,我細細數了一遍,整個宮裡頭,竟然無一人願意幫我。”

頓了頓,她道:“除了昭貴妃。她養過我四五年,總有些情分在。我若是回宮,便同她一道,成日裡吃齋唸佛也要好過往日那般。若是不回宮,那我便帶著嫁妝去北周,尋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養他十個八個面首,也挺好。”

商少言有些不太相信這是陸雙怡的真實想法,畢竟從前盛京無人不知,這位受盡寵愛的三公主是個喜好奢靡生活的人。

什麼吃齋唸佛、山清水秀,多半都是假的。

不過陸雙怡具體要做什麼,商少言確實不清楚,她一邊擦著大刀,一邊狀似隨意地說:“北周那邊兒恐怕過不久就要亂起來了,你去那兒有什麼好的,又沒人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