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晝夜溫差很大,有了火堆,也無需懼怕會受寒著涼,當然這只是形式,以他們兩人的身體素質,壓根不可能感冒受涼。

今夜的風很和熙,星月晴朗,樹葉婆娑。

袁玉堂難得地進入一種玄妙的寧靜境界裡,思維控制不住地散溢,一幕幕記憶如潮水般湧現。

這兩年多的離奇經歷,多次險死還生,一路上他見到了很多前世不曾見過的風景,也認識了很多不同於地球的各色人群,不管好與壞,都在他生命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莫名間,他想起了那個一生奔波而不得安定,對他恩重如山的邋遢慈祥老人。

外界的動靜聲音似乎快速褪去,他彷彿回到那個烈火焚城的絕望之夜,邋遢老人臨死前語重心長的教誨:

「玉堂吾徒,雖為師未盡一日師長義務,也未親自幫你授籙入籍,但是為師知你年歲雖小,卻心智成熟,必然不會怪為師疲惰……」

「人生路漫漫,今後為師或許不能親自護你左右,你要學會堅強……除了窮兇極惡的妖魔外,更需提防人心,莫要被俗世的狗屁倒灶玷汙了心境……」

「……無論今後有多少苦難與挫折,都莫要對未來失望……」

……

「師父……」

袁玉堂忘情地呢喃著,茫然地伸手想要去挽留那個魂牽夢繞的邋遢老人。

可惜他的手指一觸碰到老人,霎時間一切都如水中鏡月,盡數化為泡沫。

猛地醒來,袁玉堂的神識倏地觸動,瞬間從岩石上一躍而起,朝著西面的樹林厲聲喝道,「何方鼠輩躲在暗處覬覦!!」

下一刻,樹林裡頓時響起一陣驚呼聲。

片刻之後,一個揹著竹簍的乾瘦漢子施施然從樹林裡走出來,怯懦地道歉道,「這位公子,小人乃是周近老馬村的樵夫,方才回村路過附近時見到火光,心想可能有人在此露宿,便欲前來詢問是否需要乾淨的屋舍以供休息……不料竟驚擾到公子,實在是抱歉。」

老馬村?

袁玉堂思緒電閃,瞬間就想起了附近確實有一條老馬村,並且還是他們明天要去查探的目標之一。

再看那拘束不安的乾瘦漢子也不像歹人,當即放緩神色,拱拳回禮道,「大叔莫怪,在下與舍妹孤身在外,萬事都要多個心眼,所以才會反應大了些。」

乾瘦漢子一臉老實巴交地乾笑,揮舞著一條有明顯燒傷痕跡的殘缺手臂道,「應當的應當的,畢竟世道不太平,多個心眼兒總歸是好事。」

頓了下,乾瘦漢子硬著頭皮問道,「那,公子你們要不要到小人家裡休息呢?雖然寒舍簡陋,總比風餐露宿的好吧?而且小人還能提供些許熱水吃食,費

用也不貴,一個院子只需二十個銅板就能住上一天……」

看著乾瘦漢子結結巴巴地說著不知打了多少腹稿的兜售話術,袁玉堂不禁覺得他有些老實可愛。

如今世道凋敝,百姓生活艱難,想要維持生計,就必須無所不用其極,不然以那乾瘦漢子的憨厚性格,斷然做不出隨意兜客留宿的冒險事兒來。

罷了,便逐了他的意吧,畢竟當下誰都不容易。

以袁玉堂的本事,也不怕那乾瘦漢子起壞心眼,當即把睡眼惺忪的蘭溪叫醒,然後就跟著喜出望外的乾瘦漢子去到老馬村。

乾瘦漢子果然沒有說慌,他家的民宿院子收拾得乾乾淨淨,被褥枕套都是剛晾嗮過後,有股子陽光的味道,有瓦遮頭確實是比野外露宿要好。

難得遇到實誠人,袁玉堂也不吝嗇,當即給了乾瘦漢子一兩銀子,激動得他差點要下跪磕頭。

謝絕了乾瘦漢子燒水洗浴的好意後,袁玉堂便與蘭溪各自回房休息。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袁玉堂不等蘭溪起來便準備去村裡轉轉。

只是當他剛走出院子,就突然察覺不對勁。

只見往來的村民都眼神不善地盯著他,不遠處正架起一口大鐵鍋,底下柴火旺盛,鍋裡湯水翻騰,不少村民正拿著碗望眼欲穿地盯著鍋裡。

一個白髮飄飄的老者正用一個大木勺賣力地攪拌沸騰的湯水,不時給排隊等候的村民打上一碗連水帶肉的熱湯。

分到吃食的村民不等走遠,便迫不及待地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大鍋菜在農村裡並不罕見,逢年過節村民們皆會集資宰殺牲口再分肉。

但是袁玉堂奇就奇在他居然一時間分辨不出鍋裡煮的是什麼肉。

直到老者掏上一塊有明顯燒傷的畸形肉塊時,袁玉堂瞬間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