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山宗。

「燕大哥,李先生,大恩不言謝,讓我們共飲此杯。」

尚未修繕的破落大殿內,袁玉堂等景山宗一行人正在款待燕赤霞李淳一。

三大護法不喜人多的場合,所以他也沒有強迫參與,孫黟又外出去調查吸血鬼的線索,故而席間只有他與陳長生蘭溪三人作陪。

酒過三巡,袁玉堂起身單獨敬酒。

李淳一和燕赤霞笑呵呵地與之滿飲一杯。

燕赤霞生性豪爽奔赴,壓根就不知道客氣為何物,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李淳一則像儒生般舉止有度,只是目光中似乎有異色流連。

相比於志同道合的燕赤霞,袁玉堂對行事亦正亦邪的李淳一感官頗為複雜,說不上喜惡。

但是來者都是客,且今日李淳一對他有救命之恩,怎麼說都需好好對待才不算失禮。

寒暄客套過後,席間氣氛趨近熱烈。

袁玉堂乘機介紹景山宗眾人,先是指著陳長生道,「二位,這便是我代師收徒的小師弟陳長生。」

「長生,還不快見過兩位前輩?」

陳長生聞言放下筷子,倒滿一杯酒,起身恭敬地敬酒道,「晚輩陳長生,見過二位前輩。」

燕赤霞哈哈大笑道,「小夥子一表人才,看來景山宗後繼有人,為貴派賀!」

李淳一端著杯定定地端詳陳長生,神色非常複雜,最終強顏歡笑道,「袁掌門覓得如此良才,想必貴師泉下有知,將老懷大慰,為貴派賀!」

好話誰都愛聽,即使是清高如袁玉堂。

難得有貴客臨門,且才死裡逃生不久,心情激動下他竟一時間沒有發現李淳一的異常,興奮地催促幾人飲酒。

等到賓主盡慶,宴席散去。

燕赤霞醉醺醺地與李淳一在院子裡散步。

「為何不向袁玉堂表明身份?」

突然間,燕赤霞眼眸裡的醉意瞬地消失,意味深長地向一旁的李淳一問道。

李淳一沒有回答,只是彎腰在過膝的草叢裡摸索著什麼。

片刻後,他從草叢裡找出一個巴掌大的木頭小馬,雀躍地朝燕赤霞炫耀道,「找到了,這是我八歲時從三師兄那裡搶來的玩具,當時他可愛哭鼻子了,明明比我年長,卻老是被我欺負。我當時把小馬藏在這裡轉頭就忘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在……」

「以前不懂事,只當三師兄性格軟弱,後來才知道,他是故意讓著我的,寧願自己受委屈,也不肯讓我不開心。」

一屁股坐在地上,李淳一把頭埋在膝蓋裡,憋悶的聲音從裡頭幽幽傳來:

「那時候我們雖然過得很清貧,但卻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大師兄去了,二師兄也去了,後來師父更是蒙冤而終,我年少氣盛,執意要為師父報仇,不惜與三師兄翻臉,果然吃了大虧……如果不是恰好碰到你和錢大哥,恐怕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很內疚,也很自責,害得三師兄一個人揹負了所有的仇恨和擔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想和三師兄道歉,可惜連他也不在了……」

燕赤霞靜靜地聆聽著,沉默地從懷裡掏出一根捲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