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立人是個窮秀才,家境青貧,無父無母,因早年跟村裡一鰥夫練過幾年拳腳功夫,體格頗壯,所以靠賣苦力勉強能維持生計。

和一般只會死讀書的酸儒不同,鄭立人從小就交友廣泛,為人豪爽,故而在鄉里坊間頗有「及時雨」的名聲。

今夜鄭立人和好友武森沽了半斤劣酒,就著鹹水花生在閒聊。

酒壺漸空,劣酒後勁大,兩人都醉眼朦朧。

「額~」武森打了個酒嗝,面紅耳赤地囔囔道,「這狗世道,真是讓人越來越活不下去了。你說那些人咋就那麼貪心不足呢?今日這個稅明日那個捐,這已經不是在斂財了,是在要咱們老百姓的命!」

鄭立人聞言呵呵傻笑,搖頭晃腦地嘀咕道,「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這老生常談的警語早就成了句屁話了。現在哪個官不貪的?人家耗費巨資才謀得實缺,你還不興讓人撈回本嗎?」

「再說現在官場烏煙瘴氣,貪汙成風,不貪哪能合群,不貪哪有資本升官加爵?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做不了官謀不到實權,屁用都沒有,談什麼雄心壯志?」

武森憤憤不平地喝了碗中最後一點殘酒,越想越氣,憤憤不平地哼哧道,「老子嘴笨,說不過你,但是這個世道不該這樣的啊?憑什麼咱們良善本份就該挨欺負,那些生瘡流膿的壞胚就該錦衣玉食?去特孃的世道!」

就這樣,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控訴著世道的不公。

本是酒後抒發鬱悶,但沒成想越說越氣。

直到鄭立人無意間說出火上澆油的一句話,直接改寫了兩人的命運。

「唉,這世道真是過得人不如狗,有時候我就在想,幹嘛不學歷史上那些不滿苛政的起義英豪呢?惹急眼了,爺們兒直接掀翻了大夏,來個改天換地!」

書生嘛,或多或少都有口嗨的臭毛病。

只是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鄭立人侃侃而談了半天,沒見老友捧哏,回頭一看,差點沒把他酒都嚇醒了。

只見武森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不說話,那小眼神叫一個火熱,簡直就像飢渴多年的壯漢突然看到沒穿衣服的美女般,直把鄭立人嚇得捂股而起。

就在氣氛越來越尷尬時,武森突然開口道。

「老鄭,咱們反了吧!」

鄭立人方才還在猶豫該如何規勸老友改彎為直,恍惚間沒聽清楚,傻愣愣地再問道,「你,你說啥?」

武森雙眼赤紅,盯著鄭立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咱—們—反—了—吧!!」

「你……」鄭立人酒意頓時嚇飛了,訥訥半響才回過魂來,第一時間不是先回答,而是衝到窗外檢視外面是否有人。

造反可是世上最嚴厲的罪責之一,只要被人聽到,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有可能被誅滅三族的。

確定外面沒人偷聽,鄭立人才良心稍安,一個箭步衝到武森面前,揪住他的衣領便將他提起,壓抑聲音低咆道,「你特孃的瘋了嗎?喝幾杯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嗎?想造反?你有多少顆腦袋夠砍的?」

武森平靜地嚇人,眼眸裡流露的狂熱讓鄭立人都為之心悸,只聽他語氣平緩地說道,「我沒瘋,既然朝廷不把咱們老百姓當人看待,幹嘛不能反特孃的?你平時不是自詡好打抱不平嗎?如今有多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等著你拯救呢,你要視而不見嗎?」

「我……」鄭立人徹底無語了,頹然鬆開武森跌坐在地上。

武森沒有就此罷口,嘴裡的話語猶如一柄柄利劍般紮在鄭立人心臟上。

「皇帝荒Yin無度,百官尸位素餐,如今已經到了不破不立的時候了。枉你還讀了那麼多聖賢書,難道聖人們就教育我們心安理得地當個牛馬,任由富人欺凌嗎?」

「陳勝吳廣不滿暴秦苛政,揭竿而起流芳千古,如今正是改天換地的好時機,憑什麼我們就不能學他們?」

「你叩心自問,到底大夏賜予你的是恩惠多,還是苦難多?」

「如果你害怕了,大可去官府舉報我,我武森死而無憾……若是你血未冷,智未昏,襠下的傢伙兒還在,那就帶領我們,為廣大老百姓發聲!」

這番話語字字誅心,頓時就讓鄭立人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