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靈毓這次也被朱元璋給整噎住了。

她已經說的很淺顯很委婉了!奈何朱元璋他是真不開竅啊!

那說的太深入的話也不像個剛開始做生意的啊!但她不是已經說在點子上了嗎?

怎麼他就想著商人有多賺錢了呢!

“臣的意思是,這個銀子,它是流動在所有人手裡的,只是有些人手裡的多,有些人手裡的少。”

朱元璋不語,只瞪著桌面上的葉子思考。

倒是常遇春突然“啪”地拍了下石桌“上位,臣好像懂了!就像當年咱們打仗時,您給將士們發餉銀,將士們拿著銀子去老張開的酒鋪買酒吃肉,去城西那家青……咳咳!總之,沒有妻兒的基本都是這麼幹的!那老張就賺到銀子了!對吧?”

“他賣了酒肉是賺到銀子了,那又如何?”朱元璋莫名其妙的捻起一片葉子。

“他賺了錢,就得繼續買酒,買肉,僱傭跑堂的,銀子他賺了,這些人也就跟著賺了。”

“賺了錢不可能一點兒不花吧?釀酒的是不是得買釀酒的東西?賣肉的是不是得去買養好的豬羊?跑堂的手裡有錢了是不是得給婆娘扯兩身衣服?給孩子買糖甜甜嘴?”

“那再這麼一看,賣布的賣糖的也賺銀子了,還得去買原材料接著做生意,也得給家裡人花銀子,這銀子在大家手裡來回給,但是日子越過越好了啊!”

“所以這銀子是花出去了,但是不是沒了!換成吃的用的了!而且從別的地方去賺,那銀子也就再回來了!”

朱元璋繞的有點迷糊,但也很快反應過來,陷入了思索,把手裡的葉子一扔,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咱好像…明白了,這銀子就像血?在百姓身上流來流去?不對,與其說血,不如說糧食?在各地運到應天府,運到北平,再運到前線,運到咱手裡,去填飽了將士的肚子,換成了勝仗,換成了更多土地來種糧?”

可類比著類比著朱元璋又氣惱起來“不!還是不一樣!那商人慣會哄抬物價,窮苦百姓如何度日?糧草物資……”

卻也是有人貪墨的。

似乎……殊途同歸。

朱元璋站起身開始踱步,腦子裡越想越亂糟糟的,他並不笨,只是商業根本就是在他的認知和思想之外的事情,他就沒深入鑽研考慮過,又要如何理解經濟和市場?

“上位。”殷靈毓不得不出聲喚了朱元璋一句“物價高低,實由供需而定,若是物品都能流通起來,供應需求都穩定,商人就無法抬高價格了———你家漲價,自然有別人家,賺不到銀錢反虧損,自然也就把價格降回去了。”

朱元璋也沒想到隨口一問能問出個這麼大的思路出來,坐回來耐著性子一點點捋“也就是說,得想法子讓錢流通起來,但卻不能亂漲價,百姓就能靠給他們做工,賣原材料賺錢,商稅自然也就多了?”

殷靈毓點點頭,和常遇春異口同聲“正是如此,上位聖明。”

朱元璋端起茶杯喝盡,雖然還有一些不情不願,卻不是全然的排斥,而是帶上了思索“這做生意門道還挺多,看來是咱之前小瞧了那群商賈了,毓兒,你好好把你那點心鋪子開著,讓咱也看看這做生意到底是怎麼回事。”

殷靈毓趕忙應道“臣領命。”

朱元璋半閉上眼睛,嘆了口氣“若是這生意之道真如你所說,對百姓對朝廷都有益處,咱也不是那頑固之人,但……那些藉著做生意的由頭,行那貪墨哄抬之事的,還是都該殺。”

這一個殺字輕描淡寫,卻飽含鄙棄不屑,他最恨那些奸商,寧肯把滿倉庫的糧食放到長綠毛髮黴也不肯低價賣給百姓,越是國家有難,越是發國難財,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不事勞動生產,他是真的下了狠手打壓的。

可是現在這麼一看,若是稍微有些良心的,還有生意做得很大的,不斷花錢在賺錢的,似乎還是有著重要作用的。

不,不應該說商人有作用,而是商業有作用,商業讓銀子和物品都在人手裡流通,讓人過上好日子,一味的埋頭種地,收穫糧食之外,不也總有人養雞賣雞蛋,養豬賣豬麼?那總得有人買不是?

朱元璋最後是揹著手走的,一臉的沉思,殷靈毓估摸著他也得好好想幾天,和常遇春打了聲招呼,也走了。

被遺忘的朱標厚著臉皮在常家又蹭了頓飯才回宮。

珍妮紡紗機已經組裝好了,殷靈毓把紡紗的線繞上去,又抽時間織了半匹布,才在第二天被叫去和朱元璋等人一起吃飯時說了出來。

當然,這次可就不叫珍妮紡紗機了,暫且叫著新式紡織機。

“什麼?一柱香就能織好幾尺?”馬秀英自己就會織布,比朱元璋可要敏銳不少,連忙看向殷靈毓“毓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殷靈毓點頭“回皇后娘娘,是真的,東西就在臣府上,操作簡單,效率卻極高。”

朱元璋也來了興趣,放下碗筷道“毓兒,你且詳細說說這新式紡織機的好處。”

殷靈毓認真道“能提高織布的速度,還能織出更細密均勻,若是推廣應用,布織的又快又多,價格也會降低,只要棉花夠多,百姓都能穿上更好更便宜的衣裳。”

朱元璋聽了眼睛發亮“如此甚好,只是當真能讓天下百姓不再受凍?”

“怎麼不能。”馬秀英笑道“這新式紡織機若當真這般好用,種棉花的農戶可是要大賺上一筆,會織布的女子怕是也要都被蒐羅起來,給那些布莊織布,賺這做工的銀子了,這布變便宜了,家中又有銀子了,怎麼穿不起禦寒的冬衣呢?”

殷靈毓默默在心裡補充著,還得有蜂窩煤,煤爐子,比木炭和木柴便宜耐燒,不過沒辦法一下子全拿出來。

“好,好啊!”朱元璋立馬高興起來,也不糾結這兩天尋思的商業不商業了,笑道“毓兒,走!咱去你府上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