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裡看霧

尹岑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請求,她靜靜看著他,問:“怎麼了?”

“通知你家人準備過來參加葬禮,顧阿姨這邊,你幫她處理一下葬禮上接待親友的瑣事,”他彎起的唇角沒有半分笑意,勉強又無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幾分錯落的悲傷,“記得安排好家中和公司的事,這幾天要辛苦你了。”

這些本該她做的事,他像交代小學生一樣告訴她,像她平時吃飯上班之時,很多細節之處,他都會吩咐管家阿姨替她先行想到做到。

婚姻是兩個隊友合作打怪,薄聿川絕對是一個貼心的好隊友。

他眼中的星光暗淡,蔓延地灰色情緒圍繞在周圍,幾乎要將尹岑湮滅,她的指甲無意識陷入手心,最後還是輕聲說了句:“我知道了,你……你有事隨時找我。”

薄聿川嗯了一聲,轉身走了。

尹岑看著他高高瘦瘦地背影,有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她覺得她瞭解薄聿川,可這麼一瞬間,他又是如此陌生。

尹岑剛想給尹世衡打電話時,馮尚突然打來電話,問她港城分店的開業事宜,兩人花了十多分鐘簡單商量完,她和馮尚交代,最近家中有事,暫時去不了公司,有事讓他和una商量著來,實在解決不了再給她打電話。

馮尚一口應承下來,囑咐她節哀,然後就掛了電話。

接著尹世衡的資訊發過來了,他告訴尹岑,他買了第後天早上的機票,來給薄老送行。

尹岑猜想是老宅安排人通知給他了,剛好省得她再費口舌了。

顧韻那邊估計忙得天翻地覆,她把手頭的事處理完,立馬去找了顧韻,顧韻見她來了,鬆了一口氣,給她一個名單和一張清單,讓她安排人通知各路親友前來悼念,還要找人採買葬禮用品,商議下葬日期。

這類瑣事其實都好解決,按照老太太那時的流程,一件一件去做就行了,實際上尹岑在隱隱擔心,老爺子這一離開,他的遺囑至今未曾公開過。

後面事情一結束,很可能會掀起驚天巨浪。

唯一能讓她吃下定心丸的就是薄霖在家族中說話有幾分分量,她只是希望家中那幾個不安定分子,不要趁機攪渾水。

以前顧冥河沖動之下出國,被薄家排擠,有一半的原因是薄子揚從中搗鬼,他總是在老人面前編瞎話,說顧冥河在外面如何浪蕩不堪,如何坑蒙拐騙。

本身顧韻就不得老太太歡心,顧冥河更是所謂的二夫人生的,心術不正,這麼添油加醋一鬧,顧冥河更是邁不進薄家的門。

家中裡裡外外這麼多人,表面上很多人站在薄聿川一方,實際上大多是看在薄霖的面子上,力挺薄聿川的人,能有幾個是真心的。

如果不是薄聿川雷霆手腕,也未必震得住幾個叔叔伯伯家那群蠢蠢欲動的二世祖。

這一天薄家每個人都連軸轉,忙得頭暈眼花,到了晚上九點多,一家人簡單吃過飯後,家中竟是出奇地安靜,連幾個小孩子都不鬧了,豆豆更是早早睡覺了。

尹岑處理好瑣事,忙到晚上九點多,顧韻見她沒停下來過,自己也餓了,要帶她去吃飯,她不放心地問:“他們吃了嗎?”

“不管他們,餓了自然會去吃。” 顧韻也沒問是誰,拉著尹岑就走。

尹岑朝靈堂的方向看了好幾眼,只好跟著顧韻走了,她肚子不餓,簡單吃了一份白粥,然後和顧韻說先回去休息了。

顧韻拍了拍她的肩,讓她早點睡。

整個老宅一片燈火通明,山間的風幽幽然吹進來,即使是盛夏,不用開空調都非常舒適。

尹岑到樓上,洗澡後,換了一身舒適寬松的衣服,躺著休息,卻一直到十一點還沒睡著覺。

她幹脆下樓去,想找個地方透口氣。

明晃晃地燈火映襯著黑濛濛的天,抬頭一看,還能看見夜空中點點星光,涼風一吹,尹岑打了一個冷顫,不期然看到靈堂上坐著薄家的叔叔伯伯,幾個小輩也在其中,似乎在聊天。

她向前走了兩步,稍一探頭,看到了薄聿川。

他沉默坐著,穿了一身黑色西裝,搭配黑襯衫,清貴冷峻,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面板異常白皙。他手中拿著老爺子生前的佛珠,用拇指輕輕摩挲著,神情淡漠,不知道在想什麼。

尹岑就這麼站著,看了他一分鐘,他似乎有所感應,驀然回頭向外看,不期與她對視。

天色太遲,薄聿川看不清尹岑的表情,只看見一個清瘦的身形煢煢孑立,有一種走失了的孤冷感。

晚風帶動裙角,像水波輕輕擺動,讓她有一種在寂夜裡有了鮮活感。

他站起來,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