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潮至東嶗觸山回(上)(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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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煦張大了眼睛,驚訝的望著臺陛下的蔡京。
竟然還有人敢於在殿上指斥那位韓學士?不知道母后最尊重和感激的就是他嗎?!
趙煦還清楚地記得半年多前的夜晚,他的祖母指著那位韓學士大罵,卻完全奈何不了他。事後,就有人說,多虧了韓學士,否則二叔便要得意了。
趙煦還記得他的父皇,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在韓學士回京第一次上課後,就突然決定要上殿一起聽課,還將王先生、程先生一併請了來,然後就又在殿上發病。再然後,自己就成了皇帝。
但……父皇真的有病嗎?
王先生、程先生、韓學士,三人都是父皇禮聘來的,可見他們三人都是最受父皇看重的飽學之士。但其中王先生和程先生的年紀都不小了,只有韓學士最年輕。
很多人都說,韓學士是父皇留給自己的宰相。
可自己天天都要去拜見父皇,為什麼父皇從來沒說過?
“不用韓宣徽,難道用你不成?!”
趙煦只聽到母后陰沉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頓時渾身一個激靈,他從來沒見識過母后如此憤怒。趙煦強忍住回頭看個究竟的念頭,小小的身板在御座上重又坐得端端正正。
“不是不用。韓岡之才,是臣十倍,百倍,如何可以棄之不用,只是不能重用。這是為保全韓岡,也更是為了皇宋安危。”
“又是在說韓宣徽太年輕,善始難善終,可這不都已經辭了樞密副使!?”簾後的向皇后更加激憤,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憤憤然的說道:“……吾算是明白了,你們這些措大,就是見不得人好!”
蔡京紋絲不動,毫無懼色,好像被皇后痛斥的並不是自己,“韓岡雖退,卻繼以蘇頌。且韓岡又時常上殿,與聞朝政,建言軍機,雖無樞密之名,卻有樞使之實。”
“韓宣徽那是有累累大功在,說到兵事,朝堂上有幾個人能比?不然問誰?蔡京你們這些只有嘴皮子最能耐的措大?!”
蔡確嘆了口氣,向皇后這是將殿上的文臣都罵了進去。但她罵得越兇,朝臣們對韓岡的意見就越大。這不是幫忙,這是扯後腿。看看對面,韓岡雖然低頭看著笏板,但也能看到他是一臉的無奈。
半刻鐘前,因趙挺之、蔡京搶了先手,而氣得七竅生煙的的蔡確,現在看見韓岡的樣子突然很想笑。
風水輪流轉,韓玉昆你也有今天。
蔡確苦中作樂,而章惇都要氣急敗壞了。
蔡京居心叵測,臨難上書的姿態擺出來,傳出去,誰都要高看他一眼。
而且幾句話的功夫,整件事都給他扯得偏了方向,已經不是什麼關說法司、私釀酒水的閒事了。
之前章惇還有些迷糊,到了這時候,他哪裡還能看不出來?雖不可能像韓岡一樣,因先見而對蔡京極為重視,可蔡元長現在既然自己都跳了出來,他如何還會不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蔡京不是要將韓岡一錘子釘死,而是要踩韓岡上位,縱然接下來會一時失意。但出京時,免不了會有人出面相送:蔡君此出,極為光耀!
自家也成了踏腳石,還被潑了一身糞,章惇恨得磨牙,
這鳥貨,是要做范仲淹啊!
薛向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身邊的韓岡。韓岡雖是宣徽使,但他在朝堂上班次,是比照知樞密院事而來,也就是站在章惇之下,蘇頌和薛向之上。就在身邊,也覷得親切。
韓岡看起來並沒有被蔡京激怒,神色也很沉穩,可卻是在輕聲嘆氣,當不是為了蔡京,而是皇后。
皇后應該讓韓岡自己出面與蔡京辯駁的,她本人只要最後做出評判就夠了。不能處在公正的位置上,任何決斷都會被人質疑。
為什麼要異論相攪?就是要讓臣子們在下面,皇帝才能維持高高在上的地位,哪有捲起袖子,赤膊上陣的道理?想到這裡,薛向暗罵了自己一句,上面的不是皇帝,是皇后。
蔡京心中正得意。
皇后脫口而出的氣話,看著是幫韓岡,卻將韓岡反擊的機會完全抹殺。
韓岡在殿上時,辭鋒有多犀利,朝廷內外誰人不知,其實比他用兵還更擅長一點。蔡京最後選擇韓岡為對手,也是冒著風險的,完全是賭上去了,為了在未來收穫宰相之位,把自己現有的一切都賭上去了。
最壞的結果,就得還任故官,回到進入御史臺之前的職位上!
這比受責出外監酒稅還狠,監酒稅只是讓被彈劾的重臣看的,說明這位失敗的御史已經受到了處分,但不用多久就會起復,而且能升得更快,因為他盡了本分。
而還任故官的懲罰,卻是最悲慘的。依故事,臺諫罪黜,皆有敘法。若還故官,即永不敘。臺諫升遷罷免後的派遣例歸中書直接注擬、取旨除授的。即使監酒稅都一樣。而還故官,便意味著該臺諫官將不會再受到敘復重用。曾經進入臺諫的資歷,等於被登出了。從此只是一個普通的朝官,甚至還不如,泯泯眾人也。
若是受到這樣的處罰,除非日後還有人一力相助,挽回局面,否則連就任知州的資格都沒有,熬資歷要熬到死。而曾經兩次被踢出臺諫、去監酒稅的張商英,現在卻已經做到知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