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鍾在馬場見過成百上千匹沒有經過訓練的馬,第一條被告誡的,就是不要隨便從後方靠近這些馬匹。

馬與所有食草動物一樣,都是天生的容易緊張,隨時隨地都在警惕敵人。而且比牛羊驢之類的牲畜更加警惕。

沒有經過常年的訓練,沒有習慣人類的接近,沒有接觸過太多喧囂,根本成不了一匹合格的戰馬。能上陣的馬匹,都是十里挑一,體格、性格和膽量缺一不可。

可即使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戰馬,也極少會聽從主人破釜沉舟的號令,不顧危險,直衝敵陣。

一旦看見前面有擋路的障礙物,無論是草木還是擠在一起的人類,戰馬就會主動慢了下來。除非主人動用馬刺和皮鞭,否則只會越來越慢。

所以以步兵為主的大宋禁軍,才能夠抵擋得住幾十萬契丹騎兵的攻勢。只要大宋軍結下軍陣,就能夠用整齊尖銳的刀槍陣列來嚇住那些戰馬。

但反過來說,只要能衝破陣列,那麼一盤散沙的步兵,是很難與騎兵相抗衡的。

遼人,也包括党項人,甚至還有近西之地的黑汗人,他們為了攻破宋軍軍陣,不知想了多少辦法,制定了多少戰術。

驅使蒙目戰馬衝陣就是其中一例,也是成本最高的幾個戰術之一。

能在蒙著眼睛的時候,還可以投入衝鋒的戰馬,都是經過長久訓練的良駒,正常的情況下,如何能夠輕易捨棄?

不論是哪個國家,遼、夏、黑汗,都沒有富裕到能隨便浪費精良戰馬的地步。如果能夠帶來輝煌的勝利,那犧牲還算是值得的,可惜幾方都試過了相近的戰術,效果並沒有預計的好,收穫遠小於投入的成本,順理成章的就被放棄了。

誰能想到這不一定損人,卻肯定損己的戰術,今天又被重新啟用了起來。

當真會衝嗎?

能衝進來嗎?

能不能擋得住?

韓鐘不想讓自己被看成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瓜,他沒有去詢問陳六的意見∧⊥∧⊥,,他只是淡然的吩咐道,“讓神機營自行解決。”

放下身後的讓人擔憂的戰局,韓鍾拿起線膛槍,瞄準了已經列陣走近的神火軍。

千名神火軍分成了兩個部分,兩部各自列陣,相距數十丈,面向韓鍾腳下的列車。

他們都位於鐵道兵陣列的側前方,兩邊齊頭並進,槍口指向正面的鐵道兵們,很難用整齊的火槍齊射,先後有序的擊敗兩部敵人。

甚至現在,就已經有人開始猶豫了,到底是要先打左邊的,還是右邊的。

譁!譁!譁!譁!

整齊的腳步聲驚天動地,千百聲合做一處,彷彿能踏裂大地。

一步步的震撼著人心。看著他們的每一步,心臟都要隨著跳動。

神火軍的步伐,就像跟神機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似慢實快,一步步整齊,彷彿一堵牆,就貼著地面平推過來,如果沒有能夠擊破牆體的武器,那就只能眼睜睜的在牆角底下被碾壓過去。

砰。

韓鍾收攝心神,排除了一切雜念,首先開了槍。

遼軍掌旗官手中大纛最為鮮豔,那是這一支軍隊象徵,也意味著神火軍的所有士兵,都瞄著這面大纛。

韓鍾也瞄上了。

當大纛一馬當先,走進了線膛槍最佳的射程範圍,瞄了多時的韓鍾,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

槍身劇震,從護木傳來的巨大沖力,讓他向後仰了一下。

大纛撕裂了,當海風颳來時,可以看得見破口有碗口大小。可是整體上,卻對這一次的進攻沒有任何影響

只要眼角還能瞄到走在佇列最前的寶藍色,那麼他們的步伐就不會停止。

只是旗號破了個洞,怎麼阻止得了他們去爭搶勝利的果實。

腳步聲已如雷霆,大地也要受到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