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出奇地默不作聲,彼此就這麼相互看著對方。

忽然烏雲遠去,皎月整個跳出來,散發出柔和的月光,白銀灑在地上,兩個孩子的身下都有一片陰影,就如同彼此的痛苦,此時只能靜靜地藏在心底。

“我被放出來了。”最終,還是朱大昉先開了口。

“我看到了。”朱君翊面無表情。

朱大昉口發乾,心情複雜地道:“我剛回到春風院,看到你不在,才知道你被分派到這裡,我就來了。”

“我知道,謝謝你。”

朱君翊心如刀絞,但他強迫自己一定要狠下心腸,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他和朱大昉已經註定不可能成為朋友,他只能在心頭暗自嘆了口氣。說完,緩步從朱大昉身邊走過,朝院外走去。

兩個孩子不約而同地閉起了眼睛,朱君翊的腳步沉重,朱大昉能夠很清晰地聽到他踩在石磚上的聲音,也許今夜一別,兩人將再無半點情義,也不會再有交集。

朱大昉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傷,孩子都是需要友誼的,他是發自真心地把朱君翊當成了朋友,然而命運中似乎總有一雙手,將自己身邊所有的人推開,就像自己的母親,也恍如如今的朱君翊。

“站住!”朱大昉輕聲道。

朱君翊感覺頭昏腦漲,手上的剪刀幾乎拿不住,他不願回頭,就這麼悽悽涼涼地沉聲道:“你要把我交出去麼?”

朱大昉沒有說話。

朱君翊自嘲地問道:“還是……要讓我回去做你身邊的小奴才?繼續陪你逗悶子胡鬧?”

朱大昉沒有回答,問道:“我三哥是你殺的吧?”

“是!”朱君翊斬釘截鐵地答道。

朱大昉面色陰沉,怒道:“你竟然殺了我三哥!”

“他……傷害了妮娜。”

“三哥不過是要了她的身子!付出的卻是自己的命!”

“這是什麼狗屁邏輯?”朱君翊臉色發青,眼睛通紅地站在原地,怒道:“施暴的人就是理所當然,別人反抗就是天理不容?在我看來,侮辱妮娜,此恨不共戴天!”

“妮娜不過是個女奴,三哥卻是我的親人!”朱大昉猛地轉身,他肯定無法理解,在他心中,妮娜就像其他府中的奴婢,只是兩個杜卡特金幣而已。

“我也是奴隸!而妮娜是我的親人!”朱君翊沒有轉身,語氣突然變得冷峻。

朱大昉啞口無言,雖然他從未將朱君翊看作是一個奴隸。此時此刻,他已經清晰地認識到兩個人之間那不可跨越的壕溝,深不見底。

朱大昉感到一陣悲涼,無力地問道:“我們……還是朋友麼?”

朱君翊沉默了,朱大昉就這麼靜靜地等待著,直到,朱君翊眼中留下兩行決絕的淚痕,用冰冷到足以寒心的聲音說道:“最好不要!我們都有無法辜負的人。”

踏著依然沉寂的月色,朱君翊快速消失在黑夜中,身後,朱大昉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那裡,彷彿朱君翊從來沒有出現過……

****************************************

地庫的鎖是一整塊鐵鑄造的,朱君翊並不會撬鎖,沒法開啟,但是,大概是出於空氣流動、避免貨物散潮的緣故,地庫的鐵門與地面之間留有一道狹窄的縫隙。

縫隙很窄,朱君翊仰身躺在地上,一點一點向著裡面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