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老太太的臉色,是全然變了的。

她從未想過,這些謝家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竟能被謝司雲瞭如指掌地知曉。

她咬緊了牙關:“我不知你在說什麼。司雲哥兒,你可知汙衊長輩,是何等之罪?”

謝司雲也不急,語氣越發淡然幾分:“我在說什麼,祖母心知肚明就是了。但我也知道,饒是如此,祖母仍舊是不會死心的。我是祖母的孫兒,理當由我替祖母說明,為何這珍珠產業,只能放在我三房之手。”

他冷靜地看著上座的已經失了神態的老太太:“我且問祖母,如祖母這般要強,發自內心的想要的是什麼?是想要往後家中人都聽命於您?還是想要謝家更好?窩在這珍珠村一輩子了,祖母的心裡,難道沒有半分想念京都的繁華之景嗎?”

謝司雲說到這裡的時候,老太太便轉過頭,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的謝家老爺子,彷彿在怨怪就是因為他的無能,讓他們這一輩子都困死在了遙遠偏僻的珍珠村。

沒等老太太說什麼,謝司雲便輕咳一聲,而後繼續:“其實祖母您的心裡很清楚,就大房的那點兒本事,究竟能否帶著咱們家前往更好的地方。不過是因為這些年,您實在是無所依靠,只能選擇大房罷了。我也知道,這些年我和母親病體孱弱,實在是不堪讓祖母信任我們。”

“可是……”

他抬眸,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亮:“祖母,若是我說,只要祖母和祖父幫我開啟了銷路,我便能在三個月之內,帶著咱們謝家舉家搬到鎮子裡,您相信嗎?”

這是一個希望,一個老太太等了這麼多年的希望。

所以饒是她不信,可眼中的光芒到底是不可遏制地亮了起來。

謝司雲趁熱打鐵,對著老太太行了個禮:“祖母,您比我更清楚,我為何要將這養殖珍珠的法子攥在自己的手裡。孫兒還年輕,也可陪同祖父祖母一起在這珍珠村頤養天年。大不了說句大不孝的,等到日後沒有辦法的時候,孫兒自己帶著媳婦和老孃出去營生,總能尋個好地方,過上好日子。”

他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讓老太太連裝傻都不成了。

終究,老太太是抬起頭來,帶著幾分試探地瞧著謝司雲:“如此說來……是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會將那養殖珍珠的方法牢牢地握在手中可是?”

謝司雲頷首,雖語氣聽著像是平淡,可其中的堅持卻是再明顯不過的:“是,祖母說的沒有錯。”

是寧可拼著年輕所以甘願魚死網破,也絕對不能在這事兒上妥協。初月的想法,是和謝司雲一模一樣的。

“好。”

“好好好!”

連著說了四個“好”字,老太太的手,重重地拍在了一旁的椅子扶手上,仍舊帶著不甘:“你們三房……從前是我小瞧了你們啊!如今竟如此公然同我叫板,你們當真是好得很啊!”

知道她是是生氣了,謝司雲卻也不慌:“我答應祖母,祖母在的一日,我便不會讓祖母受苦一日。我們有什麼,祖母必然有什麼。哪怕日後我們進了京都,祖母也是那京都上上人之中的一個。這事兒,只有我三房敢許諾給祖母的,不是嗎?”

其實初月覺得,謝司雲這未必能成。

嘴炮誰不會啊?他是想以小博大。

卻沒成想,在這廳中經過了長久的沉默之後,上頭的老太太竟笑了起來:“哈哈哈……好,好啊!真是後生可畏,你比你父親還更有幾分氣魄和膽識。雖字字句句都說到了我的心坎上,可聽起來字字句句都沒有提及我和你祖父能得到什麼。司雲哥兒,你可真是長大了啊,不再是從前那個躲在母親身後連話都不敢同我說一句的小娃娃了。”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突然就清亮了起來:“好啊司雲個兒,我可以信你一次。但我也要求你,這一次如果真能開啟銷路,不要虧了大房和二房。不說別的,這些年至少他們沒有將你們母女趕出謝家,便是你該報答的恩情。三月之內,我要住到縣城裡去,你若是說到做到,日後我必不再為難你就是。”

就這麼輕易……同意了?!

初月都覺得,心裡有些莫名的顫抖了起來。

謝司雲頷首,臉上終究是忍不住地帶了笑意:“多謝祖母信任,我必不負祖母所託,帶著謝家一同。”

“唔——”

上頭的老太太也笑了,可看起來笑的總是那般虛假:“你也自個兒留心著吧。未必是我要如何,大房和二房也不會放棄的。司雲哥兒,你體弱多病,今日所說的事情你雖說沒有同意,可日後終究還是要多加考慮咱們謝家的。”

說罷,她便輕輕地靠在了後面,對謝司雲揮了揮手:“罷了,我也乏了,你們先下去吧。明日一早過來請安,將你們的珍珠帶上就是。”

就這樣……算是成了?

初月的心裡頭,就像是淺水之中冒了泡泡一般,再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歡欣愉悅了。

一直就這麼和謝司雲忍到了房中,初月終究是忍不住地伸手抱住了謝司雲,腳下也歡欣雀躍了起來:“謝司雲,咱們成了是不是?!咱們是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