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翊琮暴烈地將柏靈掀翻在地,幾乎在這一瞬間,他感到自己左肩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一些。

柏靈從床榻上重重地摔落,她吃痛地在地上蜷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站了起來。

柏靈重新撿起了地上帶血的匕首。

趙七很想上前抱住柏司藥,然後喊一聲皇上快跑。

可是他的身體也好,雙腳也好,一瞬間都像不屬於他了,他渾身僵硬地站在角落裡,像一座人形的燭臺。

“膽敢……在宮裡行刺……誰給你的膽子,誰給你的膽子!柏靈!”

陳翊琮勉強去捂自己的傷口,但很快意識到位於後肩的那個地方,他單憑自己的手似乎很難夠到。

他的狼狽變成了狂怒。

“朕就是太縱容你了……朕就是太縱容你了才讓你變得這麼不知好歹!朕這麼久以來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嗎!?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柏靈笑了一聲。

燭光裡,她輕輕抹開了自己臉上的血跡,那些還未凝固的鮮血,將她的雙頰染得一片殷紅。

柏靈沒有回答,只是握著刀轉身,邁著輕盈的步子,赤著腳向外去了。

趙七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他將蠟燭放在了桌上,然後撲通一聲跪倒下來。

“皇……皇上……要不要奴婢去追……追——”

“追什麼!她還能一個人跑出這個皇宮嗎!”陳翊琮怒呵道,“去喊人來!去宣御醫!”

趙七打了個哆嗦,連忙站起來往外走。

陳翊琮感到一陣鑽心噬骨的疼痛,他大口喘息著倒在床榻上,眼淚和汗水一起沾溼了枕頭。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他的目光又落在方才短刀跌落的位置。

突然間,陳翊琮意識到了什麼。

一種恐懼突然攝住了他的心魄,讓他顧不得穿衣穿鞋,甚至顧不得肩膀上深深的刺傷。

剛剛柏靈握著刀,渾身是血地跑出去了……

宮裡到處都是夜間巡邏的侍衛……

如果侍衛們發現了她,而她又毫不解釋地橫衝直撞……那會發生什麼?

——柏靈……是要求死嗎?

陳翊琮再次回過神來。

他赤著腳衝進今夜的風雪中,將擋在門口的趙七一把推開。

“皇上……您怎麼……?”

陳翊琮完全沒有把趙七的尖叫放在耳中,他四下看著地面上腳印的位置,判斷出柏靈離去的方向,然後大步追了上去。

鮮血沁透了他的衣服,在陳翊琮的身後留下點點滴滴的血花。

他在無人的宮道上大喊柏靈的名字。

然而除了在風雪中激盪的回聲,沒有任何回應。

這喧譁終於引來了駐守在別處的暗衛——所有人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一個渾身是血的皇帝,穿著單薄的中衣,在雪夜疾呼競走。

……什麼情況!?

暗衛們沒有遲疑,一人去太醫院的值房宣御醫,剩下幾人飛快地落到陳翊琮的身邊,他們將自己的的外袍脫下蓋在陳翊琮的身上,又試圖將他帶到別處去止血。

陳翊琮瘋狂地推開這些要他以大局為重的護衛,而後腦袋裡又忽然轉過彎來,讓他們留下一人看護自己,另外幾人馬上順著眼下的方向去找柏靈。

“留住她的性命!留住她的性命!朕不許任何人傷到她!”

暗衛們的內心是日狗的。

這注定是一個所有人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