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寺作為中原武林的佛家領袖之一,歷來分為【佛僧】和【武僧】兩脈。

其中的【武僧】顧名思義,便是修習武藝,鎮國護寺,降妖除魔。正如【西江月】上號稱【佛杖】的悲憫禪師,便是白馬寺這一代的武僧之首

——而之前為救江濁浪性命而圓寂的凡因大師,則是悲憫禪師的衣缽傳人,要是沒出意外,原本應當是白馬寺下一代的武僧之首。

再說【佛僧】一脈,自然就是潛心修習佛法,除了誦經唸佛、普度眾生之外,還肩負著白馬寺內外的一干事務。

所以白馬寺當代佛僧之首苦海禪師,雖然和武僧之首悲憫禪師地位相同,共同掌管寺院,但由於平日都是這位苦海禪師在打理內外事務,所以按照寺廟的慣例,江湖上都尊稱他一聲【苦海住持】。

現在,江濁浪指名要求見的,便是這位苦海住持。

對於明日【天香閣】這場針對少保門人召開的武林大會,早已鬧得滿城風雨,那看守寺門的老僧顯然也有聽聞。所以子聽到江濁浪報出的名號,再看他們一行四人的形貌,立刻就讓他們進了寺門,讓知客僧帶他們前往苦海禪師此刻所在的後殿。

因為有凡因大師【虎衣明王金身】設下的禁制,重傷垂死的江濁浪,如今的臉色已不似之前那般難看,但整個人便如同一碰就碎的瓷瓶,四肢發軟無力。從馬車上下來以後,全靠南宮珏的攙扶,才能勉強行走。

待到眾人一路穿過寺中院牆,來到白馬寺的後殿之外,殿中便有一名僧人緩步行出,向眾人施禮說道:“阿彌陀佛,苦海禪師此刻正在殿中處理要務,事關白馬寺生死存亡,原是不可打擾。但聽聞江施主到訪,他老人家自然不敢耽擱,是以讓小僧恭迎各位入內,且在殿中旁觀等候。”

聽到這話,南宮珏難免心中一凜,不知是何事竟能關係到白馬寺的生死存亡,急忙小心提防。

誰知殿中卻是出奇的平靜,空蕩蕩的一間後殿不見半點裝飾,首先落入眾人視線的,便是一個白鬚垂腹的枯瘦老僧,也不知有多大年紀,面向殿門端坐殿中,十有八九便是那位聞名天下的苦海住持。

而在枯瘦老僧的對面,還依次坐著胖、瘦、俊三名僧人,都是三十來歲年紀。每個人的面前,還分別擺著一口尺許見方的木匣。

看到江濁浪一行四人入殿,那枯瘦老僧頓時目光一亮,用中氣十足的聲音欣然說道:“江三公子親臨鄙寺,白馬寺上下可謂蓬蓽生輝。老和尚因俗務纏身,未能親自迎接,還望江三公子莫要見怪!”

江濁浪遙遙還禮,說道:“苦海住持……別來無恙。在下冒昧造訪,實是叨擾……但願沒有……耽誤大師的要務……”

苦海住持微微一笑,坦然說道:“也算不得什麼要務,不過是老和尚年紀大了,需得從這三名劣徒之中,選出一人來傳承衣缽,從而延續白馬寺的佛僧一脈。”

頓了一頓,他又補充說道:“說來也不怕各位笑話,便在今日下午,寺中便要舉行衣缽傳承之禮,更有如今身在洛陽城裡的不少江湖同道前來觀禮。然而老和尚的這位衣缽傳人,卻直到此刻都還沒能確定下來。”

聽到苦海住持這番解釋,眾人才明白原來所謂的“事關白馬寺生死存亡”,竟是這位白馬寺的佛僧之首,要在今日選出一位衣缽傳人,也便是此刻身在殿裡的胖、瘦、俊這三名僧人之一。

想不到眾人一路逃殺至此,居然湊巧趕上了眼前這一幕。

江濁浪當即說道:“既是如此……我等暫且迴避,等大師處理完此間之事……再來拜見……”

苦海住持卻搖頭笑道:“江三公子此言差矣。老和尚選出的這個衣缽傳人,能有少保門人在旁見證,那是本寺的榮幸。甚至究竟應該選誰傳承衣缽,江三公子說不定還能給老和尚一些意見。”

如此一來,一行四人推脫不過,便只能在旁邊的蒲團上坐下,由南宮珏照顧江濁浪,小雨則看護開欣。

隨後殿中的苦海住持便不再理會他們四人,轉向對面端坐的胖、瘦、俊三名僧人,正色說道:“十日前的清晨,為師曾將寺中珍藏的三卷經書孤本撕作碎紙,分別交託給你們三人,讓你們設法復原被撕碎的經書,以此作為試題,來選出為師的衣缽傳人。如今十日之期已到,你們三人也是時候交出自己的答卷了。”

說罷,他已望向左首那個矮矮胖胖的僧人,吩咐道:“傳義,你是師兄,為師先看你的答卷。”

左首這位傳義大師急忙合十行禮,恭聲應答道:“是。”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開啟擺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個木匣,從中取出一本古舊的經書,雙手奉上,說道:“此乃弟子復原的【維摩詰經】,請師父過目。”

然而他此刻取出的這本經書,雖然一看就是飽經滄桑的古物,但封面和內頁卻是完好無損,全然不見曾經被撕碎過的痕跡。

對此,苦海住持也有些不解,一邊翻閱著經書,一邊說道:“這本【維摩詰經】,似乎並非為師給你的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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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義大師回答說道:“師父所言極是,這的確不是當日師父交給弟子的那本。”

然後他恭恭敬敬地解釋道:“師父當日將寺中珍藏的一本玄奘手抄【維摩詰經】撕成數千片碎紙,令弟子設法將其復原,這實非人力所能為之,所以弟子只能另尋他解。

於是弟子尋思,昔日玄奘大師翻譯此經並手抄成本,未必只抄了一本;如今存留世間的,也未必只有本寺珍藏的這一本。隨後弟子便請寺中各位師兄弟四處尋訪,求助於城中的商賈和書店,甚至還拜託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遍尋【維摩詰經】的玄奘手抄本。

說來也是僥倖,最後果然在川北一間荒僻的【百劫寺】中,尋到一本玄奘大師手抄的【維摩詰經】。百劫寺住持聽說是白馬寺求經,立刻親自送來經書,也便是此刻師父手中的這一本。而弟子感念百劫寺住持千里送經之恩德,也遵照規矩,從本寺農田收租的賬上,支出白銀一百兩,作為修繕寺院的善款,親手交到了百劫寺住持的手裡。”

傳義大師的這番話,已經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交代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