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見我?”青年走進茶室,轉身關上了門。

“對。”賀名涵搖搖欲墜著站了起來,臉上的從容自信早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陰梟和疲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時間對我們來說都很寶貴。有些事,還是盡快處理吧。”

青年沉默了幾秒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您講。”

賀名涵深吸一口氣:“黛山文化收購的案子,遠揚贏了,卻也輸了。我曾經三番兩次地想要提醒葉景生,卻都被攔了下來,現在為時已晚。趙弘鐸已經對華榮地産出手了,只要海建一直拖著,淩子榮手裡那10的股份早晚都要姓趙。到時候,以宏門資本的體量和話語權,把遠揚的金融部分拆出去都有可能。更可怕的,如果他提出要合併報表,那趙弘鐸手裡的錢……”

“賀總,”青年打斷了他,“這些事,不是您該考慮的。難道您來見我就是為了提醒我的失敗,還是為了慶祝遠揚掉進了你和趙先生一起設下的陷阱?”

一抹戾氣劃過賀名涵的眼睛,但青年知道那股恨意不是對著自己的,而是因為趙弘鐸:“姓趙的從來沒有信過我,投進了我半輩子積累的青寧資産也不過是他的一顆棋。至於現在,呵呵,不過是一顆棄子了。”

青年輕聲問:“您想怎麼辦?”

“只要現在遠揚退出收購——”賀名涵身體前傾,眼睛裡閃過瘋狂的光,“轉而用那筆錢幫助華榮地産撐過工程違約期的最後半個月,海建就不得不繳納大筆的違約金!到時候,趙弘鐸就血本無歸了,你我各取所需,又有什麼不好?”

淺色的瞳仁安靜地注視著他,賀名涵可以在其中看到自己略微猙獰的臉。聽到他雙贏的提議,青年不為所動,甚至是不屑道:“協議已經簽了,資金也已經被凍結了,遠揚已經不可能放棄對黛山文化的收購,支付巨額違約金的話就沒有能力再支援華榮地産挺過難關……”

“不,有可能!”賀名涵伸出手,“你把協議給我看看,《違約責任》是怎麼寫的?”

青年並沒有動:“我知道您是什麼意思。如果收購尚未完成之前,標的公司有虛報業績的行為或者重大不利因素的出現,收購方有權利停止收購。在賬本上下功夫是您的老本行,但我不可能讓您把黛山文化和遠揚過往那些見不得人的交易翻上水面。”

賀名涵收回了手,冷笑著打量青年:“壯士斷腕,其中的利害關系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想讓遠揚兵不血刃地贏,就只能犧牲秦穆了。”

青年默然,許久後扶住了茶臺,意欲起身離開:“話不投機,我還是先回去吧。”

“葉總不會以為回去之後,還可以和你的小侄子打商量吧?”

青年彎腰起身的動作一頓。

賀名涵也站了起來,恨恨道:“有些事,我也是最近才想清楚。每個人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可以裝可以演的,唯一說真話的只有最終利益。收購黛山文化的事情,最大的受益者除了趙弘鐸,就只有秦穆了,事成之後他在遠揚的股份可是能和你比肩了!那有沒有可能,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真正的合作夥伴?”

青年搖了搖頭:“不可能,他沒有這麼做的動機。”

這種可能,葉景生也提過。但如果秦穆當真是葉景生的兒子,那麼他也同樣有對遠揚的繼承權。想要奪走遠揚的話,根本沒有必要和趙弘鐸合作。葉景生之所以想讓他誤會秦穆是趙弘鐸的人,不過是為了離間他們罷了。

賀名涵怔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都不知道吧?秦穆就是個瘋子,他動了玉石俱焚的心,也要弄死葉景生!”

然而青年看著他的眼神,反而像是在看一個瘋子。賀名涵急了,上前抓住了青年的肩膀,口不擇言地吼叫出那個秘密:“因為殺死秦文川的罪魁禍首,是葉景生!!”

青年顫了一下:“你說什麼?”

賀名涵彎下腰,從桌面上撿起一杯涼茶,仰頭一口氣喝了個幹淨,勉強想要壓制住自己的心神不寧:“秦文川的車禍,我承認,是我策劃的。但是在策劃之前我就試探過葉景生的意思,他樂見其成,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

青年打斷他:“你為什麼要告訴葉景生這件事?”

賀名涵盯緊他:“因為葉景生有想要讓秦文川死的理由;事後我也需要葉家的支援,才能更加順利地繼承秦文川的位置。從利益上來講,遠揚已經不需要黛山文化了,卻還有把柄落在秦文川的手上;而另一方面,你也已經查到了秦楚,我直接了當地告訴你,十幾年前秦楚之所以會下落不明,秦文川,葉蓁,甚至是你母親,都功不可沒!如果秦文川死了,遠揚有機會收回葉蓁手裡的股份,葉景生可以為秦楚報仇,而我只想要成為黛山文化真正的當家。”

車禍按照計劃發生了,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賀名涵在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盯著躺在擔架上的被燒焦了的男人,身形和秦文川一模一樣,但五官卻是模糊的一團。他不敢相信意氣風發的男人就這樣死了,這樣輕而易舉。

他再次聯絡了葉景生確認秦文川的死訊,得到了對方肯定的答複。賀名涵又拜託他務必和自己參加秦文川的葬禮,他計劃在靈堂上趁火打劫,逼走葉蓁秦穆母子。

葉景生很痛快地答應了,葬禮當天卻沒有出現——甚至連一個葉家人都沒有來。

“葉先生有事情,囑咐我過來保護賀總您的安全。”在和葉景生約定好的地方,賀名涵只見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保鏢,“葬禮上如果發生了任何意外,請您不要慌,葉先生正在趕來的路上。他會幫您解決一切問題的。”

賀名涵將信將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還是硬著頭皮走進了靈堂。

然而,當那些他聯絡好的股東可是合力向葉蓁施壓的時候,賀名涵卻按兵不動,甚至故意維護葉蓁和秦穆母子——他隱約感覺到事情已經脫軌了。

葉景生沒有出現,為什麼?他不想保護自己的既得利益了嗎?這絕不是葉景生的為人。

而當秦文川活著出現在靈堂上,指揮羅皓遠的爪牙們將所有居心叵測的股東抓起來的時候,賀名涵陡然明白過來:這其實是葉景生和秦文川一起做的一個局!

目的,就是為了把他們這些人一網打盡。

冷汗浸濕了他的衣背,他聽見秦文川說:“外面都是葉景生的人,誰也——”

“砰!”

就在這時,槍聲響了。賀名涵聽得清清楚楚,那是從靈堂外面響起的,然而靈堂內的人群根本無暇分辨,在剎那的錯愕之後瘋狂掙紮起來!

“門被鎖了!!”

當葉蓁和秦穆先後也被捲入人潮,賀名涵陡然醒悟,驚慌失措地向後連著退了好幾步。

不,不是葉景生和秦文川的局——這從頭到尾,都是葉景生一個人導演的好戲!而高潮,已經悄然安插在了他的身邊,一直悄無聲息站在賀名涵的保鏢一個健步沖到秦文川的身後,將一把匕首刺入了男人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