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內,古舊的佛尊佇在香案之後,明明室內陰暗無聲,卻能感覺到佛尊隱隱的視線與壓迫,皇帝不斷後退,直到脊背撞上香案,碰落了灰塵與陳舊的香火,他才知道。已然退無可退。

葉初陽的迫近,讓他根本不敢抬頭,餘光中只有段瑤躺在地上的身影。他止不住的顫抖,卻強撐著一口氣,

“當初,就不該留下你!”

他終於說了句完整的話,幾乎是用盡了力氣,葉初陽嘴角笑意越發大,又將摺扇扇向他的右臉,

“你確實該後悔。”

葉初陽眸色越發暗沉,臉上有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暴戾與神色,

“他死在皇宮,我可以裝聾作啞,裝瘋賣傻!”

他拎起手中的銀劍,劃向了明黃色的身影,壓低了語氣,

“但躺在刑部大牢,那個葉初陽……早就死了。我就可以毫無顧忌的,要你的命。”

“膽大……膽大包天!”

葉初陽看著劍上沾染的鮮血,臉上笑意更濃,

“還有你的江山……”

皇帝此時,臉上滿是鮮血,懼意與怒意已然讓他感覺不到身上刺骨的疼痛,只有面色越發猙獰,

“你不過是個反賊!”

話落,葉初陽嗤笑,

“你不過一個昏君,而我,則是起義的義士……”

“你!”

猛然間,葉初陽將劍刺入他的肩胛骨,雖不致死,但已讓皇帝再也站不住了,倒在了香案前,

“你說,他日史書工筆,抑或稗官野史都會怎麼寫?”

葉初陽不顧皇帝瀕死的視線,嘴角的笑意越發強烈,

“北齊後主,昏庸無能,殘暴不仁,時有江北義士紛紛揭竿起義,終讓氣數已盡的北齊朝廷,付之一炬!如何?”

“葉家……當真,出了個好兒子!”

利刃刺入皇帝的腹部,葉初陽未做停頓,生生將劍拔了出來。

“這是一劍,是你欠我的!”

隨及,便刺入他的左胸。瞬間,鮮血染紅了明黃色的華服,染紅了香案前的灰塵,皇帝已然說不出話來,只有一雙眼睛,瞪著葉初陽,可怖至極,

“這一劍,是你欠我父母,欠葉家的!”

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混著皇帝不成句的低喃,響在幽暗的破廟內。葉初陽將長劍對準他的心髒,下手沒有半分留情,

“這一劍,是你欠天下百姓的!”

破廟外的眾人,都距離的很遠,此事徐儀雖不清楚,但還是攔著眾人不讓靠近一步。楚傾一開始就被葉初陽安置在了廟外,此時她看著緊閉的房門,越發不安。

段殷似乎還在想著段瑤滿身鮮血,卻依舊對著自己嗤笑的樣子,她明明死了,也就與他們這些活人沒什麼關繫了,可為何他的心裡,有了之前從未有過的心悸……

吱呀一聲,房門開啟。

男子提著一支沾滿鮮血的利劍,走出了房間。

他一身紅衣玄紋,身上隱隱有著血跡,但隔著極遠,都能聽見他身上的血腥氣味。臉上,也是鮮血,還未幹涸,眸子裡,沒有溫度與情緒。整個人僵硬的往外走,似乎沒了人氣。

恍然間,葉初陽感覺到左臂的溫度,怔怔的垂眸,便見一抹素色的身影抱著他的胳膊,正憂慮的抬眸看著他。

明明那麼纖弱,明明站在他身邊顯得那麼小,卻驅散了他心裡,無盡的陰寒。

“你沒事吧,我們回去!軍醫應該……”

楚傾見他失了神的樣子,心裡越發擔心,拉著他往廟外走,話還未說完,就被身後的葉初陽順勢拽了回去。

他不顧門外眾人的視線,不顧滿身的鮮血,將她抱在懷裡,不發一語。破廟內天色極為暗沉,但東面的天際一邊,已經泛了些許的光亮。晨曦映著流雲,極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