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入極海 那是一處致命傷

換作任何一個人, 她都不敢問出這樣的話,因為既知的答案,完全沒有必要自取其辱。

她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因為她而改變自己的決定。

和責任過於大的人生活在一起, 就要忍受把自己低到塵埃裡去。譬如阿姑, 不會因為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就放棄救世而茍且偷生,譬如神君,也從來不會考慮她。

可賀雲州不一樣, 他也是個凡人。或許一開始聽到他是個紈絝子弟心中尚有擔憂, 可後來, 她又有些高興。

這樣與她一樣平凡的人, 能不能把心分給她一點點。

至少讓她知道, 她也是一個值得被愛, 不是生來就是應當被舍棄的。

所以現在, 她願意拿出自己所有的勇氣,去嘗試看是不是也有人把她放在心裡, 作為考量事物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砝碼呢。

可那雙深褐色的眸子,頓了頓, 而後不自然的避開她的眼神。

果真, 好像不是凡人遇到一個凡人,就能擁有一顆真心的。

她, 好像不算是一個選擇, 而是拖住人家後腿的髒麻繩, 專會在人家的大義面前讓人家沉默難堪。

妍娘想, 她還是應該有些自知之明的。

“其實……也沒關系。”她想自己還是有些進步的,至少她敢問出來了。

她擰了擰被褥,賀雲州的法術將它變得松軟,此刻正擋在她的指甲與掌心中間, 緩沖掉一些煎熬的疼痛。

“我還沒說話呢,你就幫我決定要我去塔裡了?”賀雲州道,話語中是如同撥雲見日一般的晴朗,罕見的輕松使屋內的氣氛回暖。

妍娘仍舊不願看他,她自己個兒吐露心扉半天,心中又是期盼又是失落,結果他就這麼看著。

要不是覺得眼裡的淚有些丟臉,她得打他一頓解解恨。

“我與成溪商量好了,他來進塔,我們守在外面就行。”他將語氣放軟,哄著一旁氣呼呼的人。

可那人哪裡肯理他,梗著脖子將臉轉到床裡側對著牆。

“妍娘,妍娘?”

“你動手動腳做什麼!你……流氓!”她甩掉摸到她手上的那隻大手,像是扔掉一隻令人厭惡的去了殼的蝸牛一般。可那隻手極靈敏,攥緊了貼住了就不會放手。

只是碰了一下手,賀雲州想不到她反應這麼大。愣了一瞬便笑起來,清朗的笑聲響在耳側,讓妍娘更加臉紅掙紮起來。

被子裡的熱氣跑得差不多,她實在躲不掉那隻手,這才束手就擒。

“你要做什麼?笑話看夠了吧。”她喘著氣忿忿道。

“我不做什麼,我就是看一下。”賀雲州追到妍孃的眼神,“看看你知道我不用進塔是什麼反應。”

妍孃的性格不喜與人對視,時間一久總生出一種不適來,像是偷了蜜糖的小獸一般怕別人。可現在,她卻像是被困住了視線,密密的與賀雲州的眼神交織在一起,分不開一絲。

“高不高興?”

他誘哄道,每一個字的氣息都吹到了她發顫的心尖,引起一場比今日玉京山還要大的雪來,稚白無暇。

“高……”

那雙眼眸實在太誘人,與神君相似七八分,卻全然剔除了冷漠,成了一座自融的冰川,變成了春日裡的暖泉。

“高興什麼,受傷的是你,疼的也是你,我只是問一下。”

最後一刻她撇過腦袋,遠離他的誘惑,嘴硬道,“你去啊,我才不會高興。”可她的笑容卻出賣了她,明媚的像春日的初陽。

“嗯,”賀雲州應道,不緊不慢從被窩裡掏出一個小東西,被他握在掌心只留兩根墨色流蘇掛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