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卿從馬車中提燈出來,往前照去。

只見城門前黑壓壓的擠滿了人,將城門口的道路堵了個水洩不通,馬車根本無法前行。

老張張口結舌地驚叫道:「夏大人,這些人……這些人都是府衙上派來迎接您的嗎?」

夏雲卿搖了搖頭,皺眉道:「安全起見,你將車停在這裡,跑過去問問吧!」

老張壯著膽子,接過燈來,戰戰兢兢地跳下馬車,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去。

過了一會兒,他提著燈,又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拍了拍車門,高聲叫道:「夏大人,您快開開門!」

夏雲卿探出頭來,瞧著老張通紅的臉,問道:「怎麼了?可有打聽出什麼?」

老張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笑道:「夏大人,門口的這些人都是主動出城來迎接您的老百姓啊!這裡沒有府衙的人,都是百姓啊!」

夏雲卿捋著長髯,低聲沉吟道:「他們如此大張旗鼓都堵在門口,可是有什麼冤案要訴?」

老張一拍大腿,哈哈笑道:「還不是因為您夏青天的美名遠揚!他們說,城中的百姓知道您來了,農民和商人都不做生意、不種地了。凌晨就抱著被子,跑到城外您的必經之路上,想搶佔一個靠前的位置好一睹您的風采!看來是同樣想法的人太多,幾乎所有人都佔據了最靠前的位置,所以才造成了現在的擁堵!」

夏雲卿卻微微皺眉,曼聲道:「可是,如此擁堵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咱們進不去城啊!」

老張為難地搔了搔頭,說道:「我剛才也和他們商量著讓路,可人實在太多了,不能一下子就讓出一條路來。而且百姓們都很興奮,這要是一下子衝上來,馬驚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二人正左右為難之際,忽聞一陣人喧馬嘶,聽上去人數眾多。

夏雲卿和老張轉身望去。

只見數百匹威風凜凜、氣勢磅礴的戰馬,踏著厚厚的積雪紛至沓來。

馬上計程車兵高舉著火把,一身氣派的金漆山文甲熠熠生輝。

為首的將軍體貌奇偉、豹頭環眼、燕頷虎鬚,一邊打馬而來,一邊高呼道:「夏大人莫慌!老夫來也!」

夏雲卿聽到這個沉穩有力的聲音,頓時大喜:「藍鈺將軍!」

話音方落,千軍萬馬從二人面前呼嘯而過。

不多時,就將圍堵在城門前的老百姓驅散至兩側。

隨即,藍鈺帶著士兵護送著夏雲卿的馬車進城。

夏青天的突然而至,讓在寒風中守了一天的老百姓不顧嚴寒,在道路兩旁高聲吶喊、夾道歡迎。

其中一些百姓竟跪倒在地,連連叩拜,激動得熱淚盈眶。

夏雲卿開啟車窗,看著百姓們被凍得發青,卻依舊樸實無華的臉,心中備受感動,本想伸出手來招招手,可雙手卻抖得厲害。

又想著開口說幾句話,告慰一下期待已久的百姓,卻發現自己鼻子發酸、喉嚨發緊,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藍鈺看到夏雲卿目光深沉地看著兩旁的百姓,情緒有些激動,便哈哈笑道:「百姓如此激動是有原因的!你的調任書一到這裡,整個府衙裡就亂了!衙門裡沒人辦公了,所有人如臨大敵,凡貪汙受賄過的官員都辭去官職、連夜出逃!」

夏雲卿穩了穩心神,勉強開口道:「這些貪官做賊心虛,自然是懼怕老夫的!也好,省得老夫日後一一收拾他們,他們一走了之,也讓這裡的百姓早點過上安穩的日子!」

藍鈺不羈地大笑道:「還不止如此!那些平日裡擠滿了富商的妓院和賭坊也都空無一人。大戶人家也紛紛閉戶,他們連昂貴的衣服都不敢穿了,全換上帶著補丁的粗布衣服,生怕別人說自己有錢。現在城裡一片狼藉:地主惡霸不見了,滿街都是衣衫襤褸的乞丐,一點都看不出是那個富得流油的南疆!」

夏雲卿啞然失笑道:「如此甚好!老夫一來,貪官惡霸都統統不見了!若是老夫日後多去幾個地方做官,相信過不了多久,整個北渝就真的是一片樂土了!」

藍鈺朗聲大笑道:「你在幽州上任才不到一個月,就被調任至此。說不準你在這裡也會很快就能得到調任呢!升職如此之快,放眼整個北渝,除了您夏青天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夏雲卿卻面現愁色,不由得嘆道:「老夫為官數十年,向來都是任滿才會調離。像這樣頻繁的調動,老夫總覺得隱隱有些不安,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藍鈺也斂起笑容,冷然道:「自從渝帝奪得江山之後,就越來越懶散!只顧在朝中勾心鬥角、排除異己,如此不思進取!我看這北渝的江山也未必能長久!反正,只要你不再回到盛京去做那眾矢之的的首輔,老夫保你性命無憂!」

夏雲卿連忙出聲制止他,沉聲道:「有些話將軍不該說的!若被人聽去了,可要壞了將軍性命的!」

藍鈺忽然狂笑起來:「我藍鈺可不怕皇帝老兒!他若是重用我、尊敬我,我就為他守著邊疆,保他一方平安!若某一天他將心眼用到老夫身上,老夫大不了一走了之,絕對不會任他擺佈!」

夏雲卿對這個狂妄自大、眼中容不得沙子,卻無人敢碰的硬角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幽幽的嘆息!

折騰了一天,夏雲卿抵達府衙的時候已經臨近午夜,他還來不及收拾,便上床休息了。

直至次日天光大亮,還在床上熟睡的夏雲卿,卻被一陣敲門聲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