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總擺擺手叫李把未說完的話停下來,她翻過身來,趴在椅背上,舉起手指了指後背說:

“請你幫我捶捶脊背。躺得時間長了,脊椎骨有些麻木。”

李拿起一條毛巾鋪在她的脊背上,先用手摸了摸脊椎骨的位置,然後攥起雙拳,輕輕地沿著脊椎骨上下反覆捶打著。一邊輕聲問:

“這樣輕重怎麼樣?”

“輕重還行。範圍可以擴大些,從脊椎骨到兩肩,連在一起捶。”

“好的。”

李捶背的手法很細密、嫻熟,張總很滿意,於是她又想起剛才和李的談話,她說:“李,再說說你對桃的第三個承諾是什麼?”

“第三個,有些異想天開,她要求補辦一次到北京旅遊結婚的婚禮,我也答應了。”

“哈哈!”張倩笑起來,說,“桃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難道你們結婚沒有舉行婚禮?”

李回憶起當年結婚時的情景,不好意思說:“婚禮是舉行了,只是……只是舉辦得太簡單、草率了,既沒有花轎,也沒有迎親隊伍,是我騎了輛腳踏車,帶著兩個弟弟把她迎娶回來的。桃一直不滿意,新婚當天竟然流出了眼淚。於是我許下這個承諾安慰她。”

“為什麼這樣草率?為什麼不準備好就舉行婚禮?”

“唉!說來話長。”李一時不知該怎麼說,只好先宕一宕。“當時,我們高中畢業都沒有考取大學。你想,家庭竭盡全力培養我們十多年,操了那麼多心,花了那麼多錢,就盼望我們能考取大學,光宗耀祖,光耀門庭;結果,我們連個大專也沒有考取,竟然灰溜溜地回來了,父母親當然傷心失望。可是,我們同村的一位同班同學杏卻考取了大學,她家連日放電影,辦喜宴,廣請親戚朋友;和我們兩家的失望失落正好形成鮮明對比。父母親更加生氣,覺得臉上無光。這是主要原因。其次,就是當時雙方家庭經濟情況不好,桃的父親剛剛去世,丟下母親和一個剛會走路的弟弟。基於這種情況,所以婚禮辦得相當簡單草率。結婚當天,只請了姑姑、姨姨、舅舅三家親戚,其餘親朋一概不請,連我們最要好的同學也沒有請一個。幾家親戚圍在一起吃了頓酒飯,就算給我們舉辦婚禮了。”

“唉!這算什麼婚禮?你們自己也有錯,既然雙方都沒有做好準備,又何必草率舉行婚禮呢?”

“我和桃都沒有考取大學,都很傷心、失落。同病相憐,我們常常聚在一起說說心裡話,互相安慰安慰。可是,山裡人封建,就指著我們說三道四的。家長也因此阻止我們接觸。所以,我們就決定儘快結婚。兩家家長也就勉強同意了。”

“你們沒有考取大學,想在一起,就先同居就是了,婚禮等雙方都準備好再舉行。”

“這不行。大梁山不是香港,沒有這樣的規矩。不結婚,先同居,我們會被鄉親罵死的!”

“婚禮勉強舉行,就難免留下遺憾;現在經濟情況好了,彌補是應該的。你對桃還有什麼承諾?”

“沒有了。就這三項,就夠我勞碌大半輩子了,還敢再有承諾嗎?”

“真是患難夫妻百事哀!這樣吧,我看在你和桃情真意切,自幼青梅竹馬,相愛至今,確是一對難得的好夫妻,卻因為區區三件小事,你來到深圳打工,她獨自一人留在大山裡,長期分離,不能團聚。現在你是我的特助,對我這麼忠心耿耿。你這三項承諾,我不知道也便罷了,如今知道了,也不忍心你們這麼煎熬。我就好人做到底,先借十萬元給你,法外開恩,准假半個月,你回家儘快把這三件事辦了,回來給我安下心來好好工作,以後你們雙方就都沒有怨言了。”

“不。其實,桃現在也沒有怨言。她多次對我說,只要我對她好,穿粗衣住草房她也心甘情願。只是我覺得對不起她,才耿耿於懷,決心出來打工。另外,我實在不想再欠人情了,特別是女人的人情。”

張倩聽了一陣臉紅,指著李問道:

“你是說我?”

“不不。您對我這樣好,我怎麼會說您?”李連忙解釋,“我是說我的另外一個女同學,她叫杏,我也欠著她的人情債,而且至今未還,我心裡也常常內疚,覺得對不起她。”

“我還以為你說我呢。我借錢給你,你就欠了我的人情債,將來我就會逼迫你娶我。哈哈!放心吧小夥子,我只是看著你們這對青年人可憐,真心相愛卻又不能在一起,誠心誠意想幫助你們,別的什麼意思也沒有。你如果相信我,明天就寫個借條把錢拿去,立即回家把三件事情辦了;你如果還不相信,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強你,免得你懷疑我另有所圖。”

“張總,我完全相信你是真心實意對我好,一點也不懷疑。但是,我確實不想借錢。桃也不會同意我借錢。我只想憑自己的能力完成對桃的承諾。”

“你是怕桃知道我借錢給你,會懷疑,吃醋?”張倩看著李微微含笑。

李臉紅了,攥拳頭的手也滲出汗來。他說:

“張總又開玩笑了。您這麼高貴,就像天上的鳳凰;我們不過是烏鴉,麻雀,怎麼能和您相配?就是桃知道了,也決不會朝這方面想,有這種懷疑。我是確實不想借錢。”

“那就算了。我是一片好心,你卻不領情。你也累了,歇歇去吧。”

張倩坐起身來,扭了扭腰姿。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休息。

張總看著李,又提出另一個疑問: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麼又欠了杏的人情債?難道你也和她發生了關係?桃不吃醋嗎?”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