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

過了除夕夜,嶄新的一年便來到眼前。

年初一開大門,形式依然隆重。趙成海如昨晚一般,對著中堂焚香跪拜,又拜了大門,點起門燈,這才開門放炮竹。

早飯是糖水雞蛋,每人四個。

吃了早飯以後,趙成海對兒子說道:“以前村子裡串年,都是我帶著你去,你現在不念書了,今年就讓你一個人去吧。家家戶戶都到一下,跟長輩們都打個招呼,拜個年。”

東灣村所說的串年,就是大年初一當日,村子裡的互相拜年活動。

大家都不帶禮物,空著手,挨家挨戶地拜個年,道一聲祝福。

因為不帶禮物,只是口頭上的問候,便由此誕生一個本土歇後語:年初一拜年——說到就行。

串年活動,一般都是小輩的事,長輩們自然是岸然道貌楚楚衣冠地坐在家裡,帶著滿臉慈祥的笑容,作出幾分長者之風,等著小輩們的問候。

以前都是趙成海帶著兒子串年,在東灣三組,挨家挨戶地跑一遍。

可是今年,趙成海覺得兒子已經大,自己也一把年紀,可以在家裡做老太爺等著別人的問候了,便有了以上的話。

振華點點頭,西裝革履地出了門,從東向西,依次給各家各戶拜年。

三組分為前後兩排,振華住在後排的中間。

他每家每戶都上門,一路走到村西頭,再從前面一排向東依次拜年,然後又轉回村東頭,一家不漏地兜了一圈。

每一家都打了招呼送上問候和祝福,隨便坐上幾分鐘,簡單聊幾句,也就花了一個多小時。

回到家裡的時候,振華看見八仙桌邊,端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清秀儒雅氣度不凡,卻是住在四組的本家長輩趙文樂。

振華急忙點頭打招呼:“二爺爺新年好!”

趙文樂點點頭:“新年好。”

趙文樂是東灣村官職最大的一個人,在鄰縣的響水鄉做鄉黨高官。

平日裡,東灣村的人很少見到趙文樂。但是每年春節,趙文樂都在老家過年,並且親自串年,東灣四個組,每家每戶都跑一遍。

他在家鄉的輩分也高,振華該叫他一聲叔爺爺。而他的年齡,卻比趙成海年輕了好幾歲。

振華的母親過來給趙文樂倒茶,笑著對振華說道:“二爺爺還在問你呢,剛好你回來了,坐這兒,陪二爺爺說說話。”

趙成海也笑道:“你二爺爺太‘道學’了,本該我們去給他拜年的,沒想到他老人家先來了。”

道學這個詞,書面意思是形容一個人迂腐不化,拘泥於禮數。

但是在東灣村,‘道學’卻是個褒義詞,特以用來形容長輩對晚輩的過分熱情和過分謙卑。

“不是我道學,只是我一年到頭都難得回來幾趟,趁著過年有點時間,來看看老侄哥和老侄嫂,也看看孩子們。”趙文樂對趙成海一笑,又盯著振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