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春暖花開之際,南方卻已經泛起了一絲暑意。

北方波雲詭譎,矛盾一觸即發,而南方,看似安寧,卻同樣暗潮洶湧。

四月初八,南巖。

大肚婆白梨,穿著一身大紅色衣裳,正坐在廊前的藤椅之上,她捋起衣袖,伸出一截潔白的藕臂來。而手臂的那頭,一隻蒼老的手正在給她把脈。把脈的人是祝慶之,是董昭從南海帶回來的那個大夫,如今他已經在南巖鎮上安家了,還開了一家醫館。

“胎位很正,胎兒目前很健康,不過夫人你要切記不要著涼。”祝慶之把完脈,捋著須說道。

“多謝祝大夫。”白梨聽得這話,不由喜笑顏開。

祝慶之起身,對白梨一拱手:“謝就不必了,若不是董少俠將我從南海那賊窩救出來,我祝某還過不上好日子呢,該是老夫謝謝你們才對啊。”

白梨扶著肚子起身,對祝慶之道:“那今天就留下來吃頓飯吧,祝大夫也好久沒跟我們團聚了。”

祝慶之笑笑:“既然如此,那就卻之不恭了。”

董家的飯菜好吃,是有口皆碑的,南巖誰都知道,祝慶之也喜歡吃。

四月初,正是農忙時節,今天,白梨請了許多鎮上的農夫來幫忙耕田。董家相當大氣,管飯管工錢,飯菜有魚有肉有青菜,工錢一人一天十文,幹完一天就結一天工錢,這讓來幫忙的人很開心。

董昭家有五十畝良田,總共請了三十個鎮民來幫忙耕田,三十個鎮民也要幹上個好幾天,才能將這五十畝地耕完。而耕完之後還要播種,播種後還得等禾苗長高到一定程度,才能插秧。

農忙時節會從四月一直持續到五月端午前後,所以這兩個月,董家會非常熱鬧。

這天中午,董家廚房內,忙的不可開交,丫鬟呂寒、黃稚在那裡洗菜切菜,鄢聰在灶外燒火,顏清則負責炒菜。三四十個人的飯菜,起碼擺五桌,這可把這些人忙壞了。

顏清顛著勺,滿頭大汗,炒完一道小筍肉片之後,她麻利的舀起一勺水潑進鐵鍋裡,拿起竹筅,一通刷,洗乾淨鍋之後,舀掉水,等鍋裡的水珠被蒸發完後,她便倒油,開始準備下一道菜。呂寒將一條二十斤的大青魚片成一片一片的薄片,她刀工精細,下刀分毫不差,不到一刻鐘,就足足片了一大盆魚肉來。而黃稚洗著早春的莧菜,芹菜,她雙手翻飛,將老葉子,壞葉子隨手一一摘掉,將菜根處的泥巴對水一衝,利落的將這些青菜洗的乾乾淨淨,也足足洗了一大筐。

不多時,鍋裡菜香瀰漫,旁邊的案臺上擺滿了幾盤炒好的菜。旁邊的飯甑也冒出熱騰騰的白氣,米飯也快熟了。

“哇!今天開席啊?這麼多菜?”胡秋跑進廚房驚呼道。

“今天夫人請了許多人耕田,當然要好生招待了。”顏清拿著鍋鏟說道。

“耕田?原來董昭家也有田的啊?”胡秋歪了歪頭,似乎剛知道一樣。

“當然了!”燒火燒的臉都黑了的鄢聰回答道,“我們可都是窮苦出身,不種田吃什麼啊?”

可是胡秋看著案臺上那些豐盛的飯菜,說道:“可是這也太豐盛了吧?那些人只是些農民啊,要吃這麼好嗎?我們平時也沒吃這麼好過啊?”

鄢聰冷哼一聲:“老夫也是農民。”

顏清面色不悅道:“我爹也是農民,我小時候,連肉都沒吃過。”

呂寒,黃稚齊齊看向胡秋:“胡姐姐,夫人說了,南巖的鄉親們是我們的恩人,我們不能虧待他們。”

“呃……”胡秋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

鄢聰沒好氣道:“胡大小姐,你吃的每一隻燒雞,都是農民養的,你吃的每一粒米飯,都是農民種的!你不要看不起他們!”

“我……”胡秋明白自己剛才說錯了話,於是愧疚道:“對不起,我剛才說錯了,我能不能幫上忙啊?”

“不用,你去玩吧!”顏清也沒好氣道,胡秋那一句話把這裡的所有人都得罪了。

胡秋懊惱不已,無奈出了廚房,走到廳堂,看見蕭紅正在那裡鋪桌子,擺碗筷,於是又跟蕭紅道:“要不要我幫忙啊?”

蕭紅也搖搖頭:“不用,胡姐姐,這些粗活我們幹就好了。”

胡秋無語,又跑去找白梨。而此刻的白梨,正在門口的大楊樹下,泡著茶水,招待那些耕田回來的鎮民呢。胡秋一眼望過去,只見大肚子的白梨,給那些渾身泥汙的農民端茶倒水,臉上滿是笑意。

那些鎮民也熱絡的跟白梨說著話,大楊樹下熱鬧極了。而大楊樹不遠處,池塘那頭的河灘邊,十幾頭耕牛正在那裡悠閒地吃著草。

“董夫人,不忙不忙,您慢點,怎麼還能讓您親自端茶呢?”一個鎮民彎著腰,雙手接過白梨遞過去的茶杯,一臉憨笑道。

“沒事,端茶而已,不妨事的。”白梨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