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書桃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她的心像一個巨大的空罐,似是有汩汩冷風往裡面鑽進來。

她本想著,與馬駿確認了關係,或許可以填補這種因為孤獨而留下的巨大空洞,可馬駿的話語中,或許透露給書桃更多的是,不想這麼草率因一時寂寞空虛而隨意扣上愛情的禮帽。

其實,她並不像她妹妹那樣,想那麼早早結婚,生兒育女,與一個男人這樣度此一生。而馬駿的口氣,確實把這事端上了婚姻的高堂,讓她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如何去回應和對待他們之間的感情。

有時愛情只是一種慾求不滿又怕猝然逝去的感覺,是一種幼稚的行為。

來日方長從長計議這樣的愛情,書桃根本不相信現今還存在多少。所謂年年歲歲朝朝暮暮,只是把這樣的感覺降至最低而湊合在一起生活,把對方的錯歸為自己的錯,互相妥協同化。只是在行魚水之歡時才會想到愛情,孤獨寂寞時才會想到愛情,歇斯底里尋死覓活時才會想到愛情。平時大夥都只是柴米油鹽醬醋茶般百無聊賴地簡單生活罷了。

再想想自己的妹妹書蕾,等她有了孩子,更多的關注是孩子,不管這孩子是愛情的結晶還是意外的驚喜,它都只是維繫婚姻的紐帶,卻不是助長愛情的藥劑。它只是把兩個不相干的人無緣無故地拴在了一起,用“家庭責任”這種道貌岸然的頭銜,迷惑著那些本該生得一雙對愛情敏感觸角的“昆蟲”們。

所以兩個人的愛情,最多持續不過三年,其餘的只是感情生活,或者說,只是生活。愛情不是理所當然的事,而是順其自然的事。

書桃揉著睡眼,想著昨夜馬駿對他說的話,零零碎碎能記住一些,可很多話都忘得所剩無幾。人就是這樣,對別人說過的話總是隻記得中心思想,對細枝末節卻並無任何印象。而這種中心思想,最終會轉為感情問題,要不黯然神傷,要不就是欣喜若狂。

接到馬駿來電的那一刻,書桃是多麼激動,以為一切似乎有所轉機,似乎她還有一線希望可以名正言順地做馬駿的女朋友,她壓住心中的期待問:“這麼早打電話給我幹嘛?”

馬駿用一以貫之的態度說:“我的大小姐啊,現在還早嗎?已經日上三竿中午十二點了,你怎麼還在睡?”

“有什麼事嗎?我多睡一會兒地球又不會毀滅!”書桃聽馬駿沒有直奔主題,便也跟著他兜起圈子。

“你還問我什麼事,一點我們約了珊子、徐佳和童偉籤合同,你把這事給忘了?”

“怎麼可能忘了,你不是說今天嗎,又沒講哪個時候。”書桃依然心魂疲憊地說。

“我服了你了,我現在在你家樓下,保安不讓我進車庫,你跟保安通個話,讓我停了車上去等你。”

書桃一聽,猛地起身,想這馬駿怎麼做事總是這麼令人猝不及防,他這樣冒然到場,難道不知道素顏的女生與化妝的女生截然不同嗎?女人化妝出門就像古時男人上戰場一樣,是需披金帶甲一席戎裝的,馬虎不得。

書桃笑道:“要不你停了車,在車庫等我?”

“等多久?”馬駿問。

“一個小時吧。”

“一個小時?那樣的話,約定時間都到了,你是故意擺架子遲到還是怎麼?最多十五分鐘!”馬駿不耐煩地說。書桃自翻一個白眼掛了電話,讓保安準了他的車進車庫。

她覺得馬駿根本不知道畫好一張臉要多少個步驟:底霜、隔離霜、防曬霜、粉底、遮瑕、側影、高光、睫毛、眼線、眼影、眉粉、腮紅、唇底、唇膏、口紅。除此之外,還有髮型!除此之外,還有衣服以及那些繁瑣的配飾:手環、手錶、項鍊、耳環、絲巾、包包......簡直就是個繁瑣浩大的工程專案,女人對自己外在的裝點,複雜工序不亞於蓋樓建房!

除此之外,每週都要去做美甲、護膚、按腳、全身護理,書桃想,她這一生百分之五十的時間用在了化妝、健身和美容上,百分之二十的時間用在購物上,百分之十的時間現在用在工作上,百分之十的時間用在路上,百分之十的時間花在想那些有的沒的事情,而這些都是剔除了睡覺這事劃出來的另一個整體百分比!她所剩無幾的時間根本不夠去談戀愛,更別說結婚,帶孩子這事或許跟她一點關係都不會有。

她想到書蕾以後要進入到全職媽媽的行列中,想想都為書蕾心寒。更別說書蕾想要開婚慶公司這事了,書桃想她妹妹此生最大的遺憾或許只有兩件事:嫁給付遠山和沒有開成婚慶公司。

隔了十五分鐘,書桃剛把底打好,馬駿又打電話來:“大小姐,我車已經停好了,你讓我上來抽根菸嘛。車庫裡不讓吸菸。”

書桃拿他沒轍,心想反正馬駿又不是沒見過自己素顏,何必在他面前這麼小心。可是,那時她還不怎麼在乎他,也無所謂,而現在,她自然而然地想要在馬駿面前展現最好的狀態,那句話說的沒錯,花為悅己者容。她想了一會兒說:“好吧,那你上來吧!”

少頃,傳送馬駿的電梯已經開啟。他一進門便倒靠在沙發上,趕忙點起一支菸。昨晚因他折騰那幅畫,到今早為止他才睡了四個小時,他的眼睛有些浮腫,眼睛下方浮起的眼泡像剛出生的嬰兒,稚嫩得有點兒泛紅。他吧嗒兩口煙,解了燃眉之急後,便感覺喉嚨不舒服就把煙給滅了,他走到書桃化妝間,一看書桃便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你現在的樣子好好笑!”

書桃剛打好底,整張臉像一張白紙似的,五官模糊自然不好看。書桃放下眉筆,推著馬駿出去:“去去去,自個兒一邊玩去,這有什麼好笑的。”

“你真像午夜出來嚇人的石榴姐!”

“你才像石榴姐,我一會兒就好了,你打電話給珊子他們,說我們遲到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