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寧最擅於謀算人心,他走來這麼多年,經歷過當初的明家和衛家,也經歷過後來的馮家方家,外戚不斷的換,權臣也不斷的換,連屹立不倒的夏松也倒了,他卻仍舊穩穩當當的立在朝堂,到了如今終於開始一手遮天。

可是他大概沒想到,擅於謀算人心的人,總有一天也會被人謀算。

如果揣度別人心意這一項本事蔣首輔算論得上的話,那他或許沒有料到,年輕一輩中還有像沈琛這樣的奇葩。

林三少認識沈琛這麼久以來,從來就沒見在這一道上沈琛有輸給人的,不管是誰的心思,藏的多深,他總是能分辨的出來別人是真情還是假意。

這大約是因為自小經歷太多而衍生出來的能耐,別人羨慕也學不來的。

林三少看了一眼杯子,木然的道:“有把握嗎?”

這話問的實在有些失了水準,通常來說不是林三少這種殺伐果斷的人該問出來的話,因為有些事不是你有沒有把握才要去做的。

可是沈琛看了他一眼,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沉默了片刻才道:“在我能掌握的地方,我會做到最好,力圖沒有失誤。”

言下之意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世上的大多數事其實也就是隻能做到如此,否則的話,不是個個都成了神仙,就沒有別的不如意的事了。

林三少雙手枕在腦後閉上眼睛,閒閒的坐了一會兒才又直起身子來,莫名說道:“姐姐說,聖上縱然有萬般不是,可是總算對她和小六是好的。”

這個隆慶帝,實在不是一個好人。

長樂公主的死,他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

他偏聽偏信,疑心病極重,跟著他上位的扶著他的竟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連外戚也是如此。

從明皇后到方皇后再到馮貴妃,每一個都曾經把真心捧給他,可是到頭來每一個都死的異常悽慘。

他連枕邊人都不信。

沈琛從來都掩飾得極好的厭惡在此刻終於露出了些許,他牽出一個譏諷的笑意,毫不留情的一針見血:“那是因為六皇子還沒長大,幸運的生在了他身體撐不住的時候,滿足了他需要傳宗接代的需要,否則的話,看看前頭的五皇子,再看看四皇子,難不成還預想不到以後的下場嗎?”

聖上已經到了暮年,疑心病卻還是生生的毀了一個又一個的兒子。

他說五皇子存心不良,受了彭德妃的影響,可是五皇子才多少歲?

誰存心不良?

不過是他自己心內心虛,所以看誰都是居心不良罷了。

至於六皇子,真不是因為隆慶帝對他多好多上心,不過是已經選無可選,這是唯一可用且不曾得罪過他的兒子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過是暫時的罷了。

要是隆慶帝的身體還好一些,還能撐個十幾年,過後又有旁的小皇子出生,那麼六皇子的下場無外乎就是他的幾個兄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