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松文到底還是太年輕了,雖然說心機是有的,手段也是有的,可是不能舉一反三,要他揣度隆慶帝的心意心事更是難上加難。

蔣子寧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件事若不是他在其中轉圜,偷天換日的把蔣松文謀害衛安沈琛的事不動聲色的轉移成了朝臣都開始站隊,讓隆慶帝疑心上了臨江王結黨,那事情可沒那麼簡單了結。

以隆慶帝原本的打算,那是準備讓臨江王繼位的,真要是他的打算成了現實,那隆慶帝為了讓臨江王歸心,必定要拿人出來給衛安和沈琛的事祭旗,讓臨江王放心。

蔣松文想不通這一點。

他不知道,這些小事看起來是小事,可是若是放在大形勢下,卻是能決定人生死的轉折點,多少決定人生死的細節,就在這些小事裡頭。

而他跟著隆慶帝這麼多年了,最能明白隆慶帝的心意,也知道他最害怕的是什麼,這些恐怕是連他那些後宮親近的嬪妃們都所不能比的。

隆慶帝沉吟了許久都沒有再開口,蔣子寧也就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旁邊,恭敬謹慎的模樣。

等到香案上頭那金漆瑞獸麒麟香鼎裡的手指粗細的香燃的差不多了,隆慶帝顯得有些低沉喑啞的聲音才從這嫋嫋的青煙裡頭響起來:“沈琛真是訊息靈通。”

蔣子寧笑了一聲,對隆慶帝這滿含殺意的話彷彿渾然不覺,蹙了蹙眉頭又鬆開,殷勤的笑著答話:“可不是,畢竟是平西侯,您看重他,臨江王也將他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的,加上他如今又快成衛家的女婿了,多少榮耀加身呢?多的是想上去跟他搭話好能捱上點兒交情的,這也是人之常情了。”

這話裡頭暗含的深意可多了,聽在隆慶帝耳朵裡,那就是現在情勢都還未曾完全倒向臨江王,底下的人卻已經聞風而動,一個個的開始巴結起沈琛來了。

對沈琛尚且如此,那對臨江王呢?

而臨江王,之前他或許是沒有那個心思和機會,以至於一直都算得上恭敬老實,可是一旦這樣多誘惑擺在眼前,他真的能保持從前的那等小心謹慎的心嗎?

人可是經不起誘惑的。

隆慶帝垂了眼睛,不動聲色的又轉移了話題,問蔣子寧:“對了,臨江王到了哪裡了?”

蔣子寧似乎沒聽清,想了一會兒才答上話來:“已經到了山東了,山東叛亂,聽說他的屬臣建議他不往山東走,繞道而行,可是王爺不答應,執意要從山東行來......”

他頓了頓,才又笑了一聲道:“畢竟王爺威名遠播,聲名赫赫,素有戰神之稱,那些叛黨聽了他的名號,已經要退避三舍了。”

隆慶帝的表情隱在煙霧裡看不清楚,只是淡淡的重複了戰神兩個字,似有譏誚之意:“退避三舍?”

那些叛黨頑固的很,朝廷派了這麼多兵馬出去,最終都沒起到什麼太大的作用,仍舊被那些叛軍佔據著荊西晉中等地,這麼多官員進京都繞著那個地方走,可是臨江王卻偏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是怎麼想的?

是真的藝高人膽大不怕叛黨,還是有意想要給軍民們展示展示他作為藩王的威風?讓人想起來他從前的赫赫戰功呢?

蔣子寧恍然並不明白隆慶帝話裡的譏誚,嗯了一聲便接過了話頭很是真心實意的感嘆了一聲:“是啊,外頭的人都說臨江王勇氣可嘉,不愧是曾經評定過楚王和晉王之亂的人,一身好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