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沒有正面回答阿香的問題,他拿起一片光碟放入DVD播放機,口中說道:“這是外國片,就看這個吧。”

“嗯,你選的片,肯定不錯,我最愛看外國片了。”阿香十分乖巧地答道。

電視畫面很快暗了下來,隨著一幅四個武士騎馬站在藍天草地的畫面,螢幕上打出“監督:黑澤明”這幾個字樣,然後武士們開始縱馬追逐並射殺野豬,然後畫面轉為黑屏,一個鮮紅的大字“亂”出現在畫面正中。

這部黑澤明執導的“亂”,是任平生前世最喜歡的幾部電影之一,這段時間他晚上閒著沒事,就租了一堆自己喜歡的DVD來看,只是沒想到和他一起看電影的,會是合租屋的阿香姑娘。

令任平生意外的是,阿香看起來似乎真的喜歡看電影,她把原本擱在茶几上的白腿收了回去,雙手抱膝坐在沙發上,下巴頂著圓潤白皙的膝蓋,長髮從兩側披散下來,在電視忽明忽暗的光線下,她臉上的濃妝忽略不見,往日裡的嫵媚和做作也消失了。

此刻的她專注於電影情節,時不時隨著情節的發展發出驚歎和憂愁,好像恢復到她這個年紀應有的清純模樣。

看到老國王秀虎被兒子大郎的夫人所凌辱時,阿香忍不住發聲道:“這個女人真壞,一直慫恿丈夫謀奪公家的權力,沒看到老國王對大郎多好嗎,把自己住的第一城都讓給兒子了,還這麼欺負人。”

任平生悠然道:“這就是權力鬥爭,權力的世界裡沒有父子親情的存在,只有弱肉強食、勝者為王,老國王的悲劇從他主動放棄權力的那天起就決定了,就算沒有兒媳的煽風點火,也會有其他人出謀劃策,這是權力的必然性。”

任平生說這話的時候,阿香很認真地看著身邊這個男孩,好像是頭次認識他一般,從外表上看他只不過是個剛畢業的小夥子,但此刻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卻有著超出年齡的成熟與睿智,這種反差讓阿香對他更感好奇了。

任平生沒注意到阿香的眼神變化,他繼續說道:“其實秀虎也不是什麼善人,他是平民出身、白手起家,在稱王的過程中不知殺了多少人,謀害了多少家庭,就像他大兒子的媳婦,本來是第一城上一任城主的女兒,全家都被秀虎殺了,自家的城堡也被佔了,連自己也被強行分給秀虎的兒子,你說她報復秀虎,有沒有錯呢?”

阿香雙目一動不動地盯著畫面,冷靜道:“如果換成是我,恐怕也會跟她一樣,不擇手段地報復。”

任平生笑道:“那我現在就得小心了,可不能惹你哦。”

阿香臉色忽然轉春,嫵媚地瞟了他一眼道:“你嘛,我可捨不得呀。”

她這話和動作都有點調情的意味,任平生心中一顫,趕緊拿起啤酒道:“來,為我們的友誼乾杯。”

阿香很有默契地拿著手中的啤酒,輕輕地跟任平生碰了碰,笑道:“為我們的電影乾杯,為今夜的我們乾杯。”

任平生裝作沒聽懂的樣子,仰起脖子把一罐啤酒喝乾了,阿香也毫不示弱,她雖然喝的速度沒任平生快,但也把自己那瓶喝得一滴不剩。

兩人把易拉罐瓶口朝下扣在桌面上,彼此相對一笑,重新投入電影的情節中,但相互交談的頻率卻加深了,談話的氣氛也越來越好。

阿香沒念過大學,她從護士專科學校畢業後,在一家醫院實習了一段時間,就被現在的醫藥公司挖去做藥代,雖然她的學歷不怎麼樣,但適應社會的能力卻很強,短短几年便升到中級藥代,期間見識的政府官員、專家教授和醫藥界高管也不算少,但像任平生這般認識水平的卻不多。

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存心博取好感,阿香今晚表現出來的,完全就是一個喜愛電影、充滿好奇心的女孩子,時不時就問一問劇情,再用她不多的理解能力談談劇情,正好任平生這段時間有些閒得無聊,阿香雖然不是多好的對話物件,但她的高情商彌補了大部分缺陷,兩人一邊看、一邊聊、一邊喝著啤酒,在電視機忽明忽暗的光線中,度過這個特別的夜晚。

電影劇情進行到最終的決戰,桌面上的啤酒已經喝得差不多時,張溫梧才一臉疲憊地回到家中,看到室內的環境和兩人的表情,他有些自嘲地說:“看來我回來得不巧,是不是破壞了氣氛。”

任平生走過去,攬住好友的肩膀道:“你來得正好,我還給你留了夜宵。”

阿香早就站了起來,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髮絲,柔聲笑道:“我們等了你好久,只好自己開動了,不過火鍋還有,酒就沒了。”

“沒事、沒事,我正好不會喝酒。”張溫梧解開脖子上系得緊緊的領帶,馬上端起碗就開始夾火鍋,從他狼吞虎嚥的吃相看,他真的是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