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對我佛門,想必確實誤解頗深。

那些清規戒律,無非是尋常弟子,難以守住心中這碗水,往往執著諸相,而本心蒙塵,只好用戒律,強行幫他們摒除。

使君將本心比作碗水,貧僧則比為明鏡,明鏡蒙塵,便須時時勤於擦拭,若等弟子入了門,能恪守本心,清規戒律,倒也不必恪守了……

如此,便是修行的法門。至於玄妙術法,得智慧後,自然派生出來,更不必刻意追尋。”

頓了頓,辯機又感慨道:

“不過,使君雖有誤解,但只這些佛理思辨,便已有慧根,卻不知為何,還要執迷那功名利祿,若靜心清修,未來或有大成就,豈不比俗世權臣更好?”

言談中,頗有種惋惜之感。

趙都安搖了搖頭,說道:

“法師說的好聽,但我所見到的,卻並非如此。”

“哦?願聞其詳。”

“法師說,尋常人用戒律,若修到高處,便不必用這些,想必,到了高處,也是收發由心,世間萬物,皆在心中明鏡映照出來,不再執著於諸相,而是明瞭本心了?”

“那是自然。”

好……等的就是你這句……趙都安忽然似笑非笑,盯著白衣僧人:

“那我有些好奇,法師你,到了高處沒有?”

辯機怔了下。

趙都安不等他開口,繼續說道:

“我聽聞,法師乃是玄印住持身旁倚重之人,早年間,便以一句‘春來草自青’聞名天下,至於修為外力,也早到了‘世間’境界。

再往上一步,便是陛下,玄印大師,張天師,武仙魁那般的人物行列……如此說來,法師你的修行功夫,必然是高的了。”

辯機頷首,在這點上,他沒有過分謙虛:

“吾雖不及一些菩薩,卻也勉強算高。”

趙都安反問:

“既如此,法師為何還執迷諸相?

那齋園法會,廣邀京城名流,法師親自**,是為了幫京城權貴們掙脫‘苦海’,還是為神龍寺廣結善緣?募捐香火錢?

當然,法師你或許全然不是為了那些名利而來,但總歸是為了寺廟存續而做了這些事,敢問,法師為何仍執著於寺廟存續興盛?豈非執著?”

辯機張了張嘴:“貧僧乃是為……”

趙都安打斷他,繼續道:

“法師方才又問我,為何執迷功名利祿,不去修身,言稱大成就。

這倒怪了,法師若心中空蕩,不見諸相,又為何看我時滿眼只看到我追尋功名?

勸我清修,又只看到大成就?這些種種,豈非都是‘諸相’?”

他指了指桌上的三碗水:

“法師看我,就如看這碗水。憑藉外界說辭而看待我,人家說是碗,你便認是碗,人說是水,便認作是水……這豈不是執著外相?”

趙都安搖頭嘆息:

“法師這等佛門高人,滿心都是外相,都還需要秉持戒律,只請我吃這素齋,還忌諱葷腥……還談什麼心如明鏡?

只怕法師心中明鏡,也是蒙塵已久。若如法師這般的‘高人’,都還這般,又如何讓我相信,佛門修到高處,能心如止水?”

頓了頓,他深深嘆了口氣,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