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君,為何一言不發,難道還不能與璋坦誠相待?”

劉璋內心焦急,原以為他開門見山,能讓眾人毫無顧忌地各抒己見,怎麼反而斂色屏氣,以言為諱了?

益州從事王累見眾吏皆不言,便從坐席起身拱手道:“敢問季玉公,欲意何為?戰耶,降耶?”

沒想到劉璋直接反問道:“益州若率軍出漢中郡,可有機會戰勝青州軍?”

王累無言以對,搖頭說道:“雖未交戰,恐難敵也……”

他斟酌了一會兒接著複道:“野戰不可敵,但益州有山川之險,地形之利,能一夫當關,萬夫莫摧,以蜀中富裕,再加扼襟控咽,至少可保十年盤石之固。”

王累的話可一點也沒吹噓。

他身為益州從事,怎麼可能不清楚蜀中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與山林竹木,疏食果實之饒,民食稻魚,俗不愁苦,為天府之國。

孝安帝時期,又令益州郡置萬歲苑,犍為置漢平苑,用於飼養馬匹,此時規模雖不如從前,但益州的馬匹,仍然遠超過荊、揚兩州。

為了打消劉璋心裡的顧慮,王累向前踏出一步,打恭作揖道:“季玉公勿慮,益州南北四千,東西五千,周萬餘里,戶有四十六萬四千七百八十,口百八十七萬五千五百三十五,果實所生,無谷而飽,器械之饒,不可勝用,又有魚鹽銅銀之利,浮水轉漕之便。”

“坐擁如此膏腴之地,是戰是降,皆可擇優為之。”

“劉公,王從事之言雖可取,卻尚有不足之處。”

王累話音剛落下,皺眉許久的黃權立刻起身,下拜說道。

劉璋也被主簿黃權的反應稍微驚住,遂道:“公衡若有異議,但說無妨。”

黃權先對劉璋與王累躬身見禮後,語重心長的說道:“蜀中之富,得益於漢中、巴郡險阻,倘若能北據漢中,東守巴郡,北上漢水以窺關中,南順江流以震荊、揚,見利則出兵而略地,無利則堅守而力農,此方為天府之國,高祖因其以成大業。”

“而此刻天下一統在即,四海一家,豈有益州可以割據哉?”

“何況漢中已失,巴蜀不振,猶如人斷其臂也,如何據險守之,王從事豈不聞久守必失之理?”

黃權此話一出,把王累駁斥得啞口無言,要是此時外邊還在諸侯混戰,益州都可以憑藉天險,保固自守。

奈何外頭已然快成了一塊鐵板,而益州牧季玉公也並非雄主,若不是宗室出身,恐怕連公孫述都不如。

讓他去面對即將稱帝的漢王,除了安慰一番,還能怎麼樣?

兩人的辯論卻把劉璋驚得臉色瞬息煞白,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追問道:“公衡依你之見,益州應當如何?”

黃權亦聽懂了劉璋的言下之意,是在問他有沒有辦法保住他全家性命。

深思熟慮片刻,黃權拱手說道:“當年公孫述自立為天子,與光武並爭天下,漢家大司馬吳漢攻進蜀中,近逼成都之時,仍下詔勸降公孫述,不以來歙、岑彭受害追究,只要其願意投降,則保其宗族,有詔書為證,絕不食言。”

“據聞漢王蓋有高祖、光武之遺風,有宗室諸侯劉正禮、劉景升、劉伯安三人,皆未有誅殺,雖罷黜官職,降為庶民,卻能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