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並非王莽篡位,漢統衰落不存,袁氏為漢臣,卻恣行無忌,自封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不說,還在冀州私刻印,濫用天子承製,心中豈有忠、孝之意。”

“漢家於高祖開基至今,敢如此大膽者,除暴虐佞邪之臣王莽、梁冀、董卓外,還有幾人?”

劉備抬手笑問,又擺手止住了欲開口說些什麼的荀諶。

遂喝道:“如若沒有雷霆之怒,那致漢家律令於何處,違垂堂之戒,輕萬乘之重,則讓天下百姓所惑也。”

“友若以為備之言如何?”

荀諶把話聽完,沉默半晌,久久無法反駁。

最後還是咬牙,拱手說道:“請恕餘直言,玄德公欲取天下,更應當和以處眾,寬以接下,恕以待人,寬宏大量,無所不容,方能主宰天下也。”

“袁氏既有降意,不過只求劉使君善待,使君能德予幷州呂布、張揚,以及兗州劉岱,為何不能再寬量撫以袁氏,玄德公若能如此,河北各郡縣必定望風歸降,不出三月必可攝服冀、幽二州,日後大軍南下,諸侯念公能容人之過,必肉袒面縛,拱手而降。”

荀諶這番話一出,讓劉備聽了也不禁有些心動。

此刻天下尚未平定,不管怎麼說,既然袁紹決定投降,你劉玄德要是拒絕了,日後其他人不一定就敢投降。

南面以及西面的諸侯更會激烈反抗,難道也要像光武一樣,哪怕平定河北後,也被各地諸侯拖住數年之久,方才一統天下。

劉備認真想了想,仍舊搖頭失笑道:“友若果然善於言辭,備險些為你說動矣!”

聽見玄德公的話,荀諶忍不住心灰意冷的閉眼,心中悲嘆道:“袁公啊!我終究還是不能為袁氏留下一脈後嗣,諶愧對公闢用提拔之恩。”

荀諶心底的遺憾和歉意不斷滋生,低垂著眉眼,一陣長吁短嘆。

“不過……”劉備話音還未落下,只見對面蓬頭散發,打著赤腳的荀諶頓時驚喜的抬頭,循聲望過來。

劉備不由覺得好笑,斟酌說道:“設使友若說服袁氏與改過自新計程車族、豪族去剿滅不滿度田,為禍鄉里又專橫跋扈的豪強,備倒可以網開一面,須知曉當年王郎兵敗邯鄲,也無資格與光武談論顧得全身之事。”

“倘若能做到,我便免除袁氏之過,不再夷滅其宗族,僅讓袁氏舉族遷徙定居樂浪郡朝鮮縣可矣。”

“友若,可敢奉命返回河北勸降眾人乎?”

劉備輕笑問道。

“這……這……”

荀諶登時有些目瞪口呆,沒想到玄德公倒打一耙,反把他架了起來,還拿光武故事舉例,塞住他的嘴。

這不就是讓河北內亂互相殘殺嗎?

要是讓士族、豪族知是他挑撥是非,即便此刻無事,日後派遣僮客刺殺之事,怕也不知凡幾,那他終身都不敢出潁川了。

荀諶思索許久,嘆息低頭說道:“玄德公,待此事完成,我願送袁公棺槨歸汝南故地,為袁公守墓十年,並且終身不再仕出,望公成全。”

只能用這辦法避嫌了,想必袁公在九泉下也不會怪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