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曹茂父子抬頭,視線越過趙某人,越過飄散的鵝毛雪,望見一個拄著龍頭柺杖,鬢髮蒼白如雪,雖瘦削卻裹著名貴華服的老人緩緩走來。

身旁有一名女子攙扶。

京城絕大多數人,並不認識此人。

然而卻沒有人會忽視,老人腰間的紫金御賜腰帶,其上鑲嵌足足十八枚玉。

曹茂驚愕站起身,失聲道:“陳國公?!”

又是一位國公!

卻是一位地位極為特殊的國公爺,並不掌控兵權,甚至家族中掌實權者都不多。在京城極為低調,幾乎已是凋零的貴族。

正因太過低調,所以哪怕趙都安在京中鬧騰了一年,卻都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特殊的國公。

陳國公聲名鼎盛時,還在先帝幼年時,趙都安並不瞭解此人過往,但卻知道,其在勳貴圈中威望極高。

雖說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等這位已經壽命無多的老國公死去,陳國公府就將徹底從勳貴行列跌落。

但同樣的,只要其還活著,哪怕是沒駕崩的老皇帝,都要對其尊敬有加。

亦是維繫整個勳貴集團的靈魂人物。

“您怎麼來了?”曹茂心中生出不妙預感。

垂垂老矣,已經大半隻腳邁入棺材,卻還吊著一口氣,早已不理會世俗的陳國公走到門口。

他滿是褶皺斑點的臉上,一雙渾濁的眼珠盯著曹茂,語氣很輕地說出了第一句話:

“湯達人前幾日找到了老夫。”

曹茂心頭一顫,張了張嘴:“他又詆譭我?”

陳國公緩緩搖頭,眼神複雜地看了雖已年老,卻相較自己年輕太多的曹國公,說出了第二句話:

“他與老夫說了趙師雄不曾回京的事。”

曹茂愣了下。????而後,陳國公劇烈咳嗽起來,引得旁邊的女人輕輕撫其瘦骨嶙峋的脊背,無人發聲,只有雪落下的聲音,與這位老人的咳嗽聲,在堂內迴盪。

終於,陳國公止住咳,說出了第三句話:

“該放手,便放手吧。”

曹茂一顆心沉入谷底。

他不知道期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他已然明白,自己被勳貴集團拋棄了。

陳國公拄著龍頭柺杖,轉回身,視線看了眼早已恭敬站在一旁的趙都安,認真打量了片刻,似在端詳其模樣。

見其果然與女帝般配後,滿意地輕輕點頭,也沒有說什麼,就這樣顫巍巍,在女人攙扶下,重新走出了後堂,離開了國公府。

直到目送其消失,趙都安才重新轉回身來,撣了撣衣袍,再次坐回了椅中,看著同樣坐回主位的曹茂,微笑道:

“現在呢,國公可答應了?”

曹茂一言不發,許久,他才平靜說道:

“你們果然是早勾結在一起了,怪不得,你要去刑部大牢探監,是為了拿到北地血刀的口述證詞,怪不得姓湯的替你撐腰,以為他早和陛下聯手了,要賣掉我,換取他自己的安穩位置。”

不是……你還挺能腦補的……趙都安啞然失笑。

怎麼說?你過程全猜錯了,但結果全對了?

曹茂搖了搖頭,他彷彿坐下了某個決定,眼神冰冷:

“饒是城中勳貴不幫本公,但我若還是不答應呢?”

他臉上終於浮現出一頭北地的狼王應有的猙獰,雙手死死扣住太師椅褐色爆漿的扶手,幾乎將木材捏出十根指印!

他身體前傾,盯著趙都安,嘴角緩緩咧開:

“你們想廢掉我,可以,但你們準備讓誰接管我的位置?你信不信,只要本公不點頭,這整個大虞朝,就沒有任何人能安穩接管北方邊軍!”

終於,他還是親口說出了自己最大的依仗。

也是他最大的底氣來源,那苦心經營了多年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