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都安卻只輕飄飄,丟下一句:“欲戴烏紗,必承其重。做官先彎腰。”

陳九言一怔,仔細咀嚼了下,登時面紅耳赤。

意識到這位來歷神秘的公子,已是一眼便看破了他今日來此的心思。

無非是這一年來,女帝提拔了新晉官員無數,太多如韓粥、馮舉等人一步登天。

身為棋待詔的陳九言蠢蠢欲動,這才明知來應戰存在風險,卻還是不曾請示上級就孤身前來。

目的無非“表現”二字,媚上請功,卻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有青雲直上的資格。

人群下意識讓開一條通道,三名梨花堂錦衣開道,趙都安走出黃庭巷。

陳九言雙手高舉,朝著他離開的背影,深作一揖。

人群轟然散開,將這場毫無預兆,突兀發生在冬日巷子棋攤上,卻足以記於史冊的對局傳開。

……

“前方便是黃庭巷了,我那弟子丹澈,就在那邊。”

貴為紅教上師的老猴子乘車,與辯機法師同乘,指著遠處的棋院建築道。

白衣辯機勉強擠出笑容,雖說虞國棋壇丟臉,與神龍寺關係不大,但在辯經即將開始的關口,給對方如此一個大風頭,便不是好事了。

“我等步行前往吧。”紅教上師下了馬車,在幾名西域僧侶的簇擁下,微笑著踩在街道薄薄的積雪上。

然而剛走過街角,就看到遠處大批人群烏央烏央回來。

一個個神色興奮,似乎急著與好友宣揚。

“似乎有了變故。”辯機眉梢揚起,察覺不對勁。

紅教上師微微皺眉,就看到一名在這裡盯梢的西域僧侶也隨著人群,大踏步奔過來,看到眾僧忙加快腳步。

“丹澈呢?可是還在對弈?”紅教上師問。

那名低情商僧人搖頭,也沒顧忌辯機在場,氣喘吁吁說道:

“丹澈贏了虞國國手,卻被一個不知名的人擊敗了。”

頓了頓,補充道:“慘敗。”

紅教上師臉上笑容緩緩僵住,就像牆角的一坨冰雪。

……

皇宮。

在大國手陳九言擅自前往對弈時,相關訊息就已經遞入了白馬監,並有使者進宮,將訊息送到了剛從修文館回來的女帝案頭。

“什麼?西域和尚橫掃黃庭巷,棋待詔陳九言前往對弈?”

御書房中,徐貞觀聽到後臉色微變,繼而眉宇間湧起怒意:

“誰准許他去的?快去召回……不,怕是來不及了,去探聽勝負結果,立即回報。”

派出人探查後,女帝在屋中踱步,心神不寧。

站在房間一側的女官莫愁輕聲道:

“陛下,只是對弈而已,影響終歸有限,何況陳國手在當今棋壇實力有目共睹。”

徐貞觀卻沒有被安慰道,女帝搖了搖頭,嘆息道:

“朕在意的又豈會是區區一局棋?”

她明媚的臉龐望向御書房外,銀裝素裹的皇宮:

“朕在意的,是那佛門祖庭。”

莫愁一時沉默。

佛門辯經,看似是兩股勢力的內鬥,但在朝廷的地盤上,又豈會毫無影響?

且不說,遁逃的大淨上師這一回事,單單朝廷前腳禁佛,打壓神龍寺,後腳西域佛門祖庭就趁機擴大影響力。

站在徐貞觀的立場,既不願意神龍寺做大,當然也不樂意佛門祖庭踩著京城棋壇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