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吾奉驃騎將軍之命,前來相告,涼州與關東勢如水火,自董公誅袁氏全族,便再無言和之可能。”

“陛下不妨想想,先帝重用宦官迫害士人,有多少宗族受到牽連?”

“劉玄德乃馬上天子,天下士族懾其恩威,而不敢有妄言。”

“陛下卻不同,從孺子帝時起,關東又何曾有過尊敬?在這仍為天子,去到雒陽恐將為階下囚啊!”

“即便有劉備冊封王侯,但心懷不滿計程車人,每逢聽到陛下名,定會想起先帝,要是守衛鬆懈,則難乎為繼,有致命之危,望陛下且細慮。”

被郭汜安排看管天子與皇后的中年掾吏撇了撇嘴,趾高氣昂仰著脖子在院外拱手說道。

他說的話可沒有摻假,聽聞劉玄德如光武一般,喜愛度田又抓吏事,奈何如高祖憑馬上取天下,又給兵卒分田地,那些對付不了劉備計程車族、豪族心底暗懷怨恨,看到導致天下大亂的罪魁禍首之子回到關東。

稍微有些頭腦發熱的豪強派刺客刺之,不僅可以讓劉玄德的名聲蒙上一層陰霾,還可報早年之仇,必會揚眉抵掌而笑。

據聞昔年冀州刺史王芬便想誅殺孝靈,由此可見不少士人對孝靈的痛恨。

所以天子何必再仇視涼州軍卒,要知道軍中還有西園八校尉的兵卒,他們是不想返回雒陽嗎?

不是,而是清楚知道,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回去必死無疑,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如今可謂是休慼共之,患難相隨了……

想到這裡,中年掾吏許久聽不見回聲,便墊起腳往門縫裡看了看,可惜院落中什麼都沒看到。

連看守的數名婢女也不知去了哪,若非周圍還有軍士把守院舍,他還真擔心天子潛逃出去了。

“陛下,小吏良言已盡,無吩咐就先告退了。”

涼州掾吏隨意地拱手,又在原地等候數息,最後搖頭離去。

而院內的屋舍,劉協眉間隱有憂色,指關節發白緊攥著刻刀,郭汜害怕他拿器械效仿嬴子嬰之事,故將刀劍弓矢盡數收走,只留下案臺的幾卷泛黃竹牘與筆刀,還淨是些無害的醫人書。

“此賊說得或許有幾分道理,如今臣妾與陛下,確實是進退兩難……”

皇后伏壽揮手讓婢女退下,自己則親自去門邊看了外面,轉身回來卻望見天子有股抹不開的愁緒,於是向前握住他的手,過了片刻才袒露擔憂。

而這句話彷彿驚醒了劉協,他立即起身,眼中布著血絲,聲音有些發抖道:“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死在異域蠻夷之所,朕乃光武后嗣,絕不可讓漢家歷代天子蒙羞,為他人所笑耳。”

“我要想辦法回去,哪怕是死在路上,我也要想辦法回去,我不能死在外邊……”劉協眼裡噙著淚光,來回在屋裡走動,嘴裡喃喃自語道。

“陛下……”

伏壽見狀,不覺眼中酸澀,輕輕呼喚了一聲。

想要回去又談何容易,現在連助力的三公九卿與諸位大臣都下落不明,光憑她與天子,再加上董貴人,如何殺的出去?

賊兵眾多,就算用木棍也能把他們輕易攔下,何況還著有甲冑軍械。

若真到了那一步,只得自剄而死,魂歸於九泉,才能不被帶去胡蠻之地。

只是天子即位以來,何其苦也……這世道為何有如此多的逆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