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暖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臂,制止她再說下去。

肖衍沉思片刻,鄭重地對老太君點了點頭︰“您放心,聖上那裡,由我去說。”

婚期是經過欽天監核準,一旦訂下,非遇大事不可隨意更改,肖衍作出如此的承諾,必定是有克服一切困難的準備,歐陽暖看著這個男人,第一次對於林元馨的這場婚姻有了些許信心。

“如此,我在這裡拜謝了。”老太君不顧肖衍阻攔,再施一禮。

沈氏小心翼翼地開口︰“鄭家那裡……”歐陽暖聞言,心中雖然也驚跳了一下,卻更為細致地觀察起林之染的神情來,然而他的神情卻十分淡漠,簡直像是娶親跟他半點也沒有關系似的︰“鄭家那裡……我會另託德高望重的人去說項。”

爹爹生死一線,這裡的至親優先考慮的不是如何治療,而是拖著他一口氣,趕緊將兒女的婚事辦了,對此林元馨雖然理解,情感上卻無法接受,不由得悲從中來,用帕子悄悄掩住面孔,無聲地哭了。

歐陽暖同樣是滿心悲傷,眉尖卻一絲漣漪也無,她輕輕走近林元馨的身邊,無聲地將她攬住。

父母死去,兒女守喪,這樣一來,林元馨嫁入太子府,林之染娶鄭小姐,都不得不延後,這是很實際的問題,歐陽暖比誰都清楚,這一切都是林文淵蓄意謀劃的,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想到這裡,她喉間幹澀,嘴唇微微翕動,勉力保持著聲音的平靜︰“表姐,我送你回去……”

林元馨迷茫地看了她一眼,茫然地搖了搖頭,歐陽暖嘆了口氣,不再勸說。

“那……爹爹的仇呢?難不成任由真兇逍遙法外?”林元馨情不自禁地問道。

“這最後的當口,絕不可以出事。”老太君目光堅定地道。

“您要息事寧人?”沈氏不敢置信地望向老太君。

“是。”老太君沉吟片刻,很果斷地說下去,“這件事無憑無據,誰能證明是他做的?若是在此刻逼得他狗急跳牆,只怕這一雙兒女的婚事……也要被他破壞!”老太君面帶憂色。

林之染目露寒光︰“您要草草壓下此事,就這樣讓爹爹枉死?”

老太君聲音陰冷,“這筆賬先記著,總有一天要和他算!”

再次從靜心閣出來,眾人都沒有了說話的心思,歐陽暖走在最後,走下臺階的時候,突然一個不穩差點摔倒,一個手臂及時扶住了她︰“小心。”

原本走在前面的肖重華竟然扶了她一把,歐陽暖的眼直直看著他,突然一笑,沒有婉轉嫣然,有的只是幾分悲哀。

肖重華一愣,輕聲道︰“你……”不過是舅舅而已,竟也如此悲傷麼?

“郡王,今天你看到了我的處境了嗎?若不是我機警,現在被關押起來等待發落的就是我,身敗名裂的也是我,我時時刻刻面對這一群豺狼,您不是也看見了嗎?”說完,她垂下眼,烏黑濃密長睫在臉上投下絨絨的影,可那眼淚還是流了出來,大滴大滴,慢慢滲進她的前襟,再無蹤跡。

“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肖重華心中一頓,看著她,眼神平常。

“若是將來有一天能夠為我舅舅復仇,我請郡王,您能站出來作證。”

肖重華緩緩收手,倒似有些不可置信的笑了出來︰“你果真對我另有所求。”

他一瞬不瞬的盯著歐陽暖,眉頭不由皺得更深些,一雙子夜般的眼眸幾乎眯成一線,仍舊掩不住眼底四射的精光︰“求皇長孫不是更好?”

歐陽暖輕聲道︰“不,找到病因的人是您,這件事,只有您能做。”

肖重華凝著冷光的眼瞬息轉動,倒是笑了︰“想要我幫你,就說出一個能讓我幫的理由。”

“我沒有足夠的理由勸服您,不過請您憐憫罷了。”歐陽暖就靜靜看著他,復又垂下睫毛,淚再一次潸然而下。肖重華看著那些無色的液體在她美麗的衣衫上緩慢暈散,像一隻無形的手,茫茫然,抓住了他的心。

她清清楚楚地聽見肖重華冷靜的聲音對她說︰“我答應你。”

“我會記住,欠郡王一個人情。”歐陽暖抬起頭,聲音放得十分輕緩,語調中甚至沒有一點起伏,輕描淡寫的說著,彷彿這是一件很平常不過的事情。

“我答應你,是因為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淚。”盡管早已知道,你是別有所圖,肖重華微笑,“如果為了你自己,是不會求人的吧。鎮國侯對你真的這樣重要?”

歐陽暖緩緩搖頭,渾身顫抖,不能自抑道︰“你不懂……”

許多年以後,他都記得她說這句話時候的神情,清晰的記得那三個字,你不懂。

“將來,我一定會懂。”他笑笑,轉身離去。

當夜,肖衍連夜進宮,次日,三道聖旨接連頒下。

冊封鎮國侯嫡女林元馨為皇長孫側妃,準其提前完婚。

聞鎮國侯病重,皇長孫請求冊封嫡長子林之染繼承爵位,準奏。

賜婚曹榮與兵部尚書之女林元柔,擇日完婚。

這三道聖旨一出,京都上下,震動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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