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來這裡?”肖清寒瞪著陳景睿,一臉狐疑。

就在這時候,一道聲音從二樓雅座上傳過來︰“大哥,我在這裡!”

眾人仰頭望去,卻看到一個華衣少年站在二樓,笑彎了一雙月牙眼,正是武國公府的二少爺陳景墨。

榮興樓內外,侍衛們都穿了便裝在人群中。明郡王、允郡王、武國公府兩位少爺,都是京都的皇孫貴冑,誰也不能出什麼意外。幾人雖然衣著並不特別華麗,但氣質風度是與生俱來的,進樓時便引起眾人一陣矚目。掌櫃長期招待達官貴人,早已練出了一雙看人的利眼,見幾人在二樓雅間坐下,忙親自上來添了茶。

既然輕紗已經掉了,歐陽暖便沒有再重新戴上,她藍衣素裝,眉目如畫,眉宇間盡是悠然秀雅。在場三個男人的眼光注視下,卻沒有一絲羞怯害怕之態,依然不疾不徐,不卑不亢,高雅寧靜,令人嘖嘖稱奇。

“歐陽小姐怎麼會在這裡?”肖清寒興奮地問道。

“幼弟過滿月,我要為他尋一件禮物。”歐陽暖這樣回答。

肖清寒暗暗記下,又想要問什麼……然而二樓雅間全都是開放式的,他們只聽見外面一個桌子上,有一個眉飛色舞的書生在高聲暢談國事︰“南疆蠻族原本是心腹大患,現今朝廷卻已將那蠻族連根拔起,更有精兵良將駐守南疆,南疆的心腹大患算是平了,然而朝廷眼下卻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便是南方水災呀!還不知道要如何處置才好!”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言談之間憂心忡忡的模樣。

南方倉州每到春夏季節,必發洪水,尤其是下游北海郡一帶,這水患,若是止不住,每年百姓良田都要毀上萬頃,賑災糧款,也是國庫的大負擔!眾人紛紛附和,深以為然。

肖清寒原本要和歐陽暖套近乎,聽到這個話題頓時頭痛道︰“怎麼走到哪裡都是這個話,真是煩人!”

肖重華笑著望向他,道︰“皇祖父的策論,你還沒有完成吧?”

肖清寒一聽,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誰知道皇帝會突發奇想,要求每位皇孫都作一偏策論,談論當今朝廷的心腹大患並拿出治理之法,策論有什麼好玩的啊,他自己苦思冥想數日也一無所獲,這才偷偷溜出來玩耍,可巧就踫上了歐陽暖,正在暗自高興,還以為能避開煩心事,卻沒想到又聽人討論什麼國家大事。他揮著手道︰“現在到處都在給皇祖父上摺子,說是要將清水河改道,徹底解決水患!”

陳景睿眸子微睞,俊美的臉龐上忽然微蘊冷嘲,道︰“書生意氣!如今南疆雖定,大歷邊關卻仍欠穩定,北有突厥、契丹,西有回骼,南臨南詔,且皆虎視眈眈,伺機而動。如允郡王所言,清水河盲目開工,必牽扯大量精壯勞力,動用大筆國庫儲備,這等於給了異族乘虛而入、犯我邊關的絕佳機會。”

這句話一出,肖清寒一下子抬起頭看著陳景睿,陳景睿冷笑一聲,卻向歐陽暖望去,然而對方卻是低著頭端著白瓷青花茶盞喝茶,像是一個字都沒有聽見一般。

美人在座,肖清寒不甘示弱,手裡的碗蓋“叮”地一響,磕在了茶盞上,“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支援大哥的看法,你們想想,心腹之患乃是外敵,如今當務之急應為加緊擴軍,增長軍力,待邊疆真正平定,再無虎視眈眈的國家,這時方可考慮修改河道、解決水患。”陳景墨毫不猶豫地說道,眼楮望向一直沉默的明郡王。

安疆與賑災,孰輕孰重,是一道難題,這一點,肖清寒自然知道的很清楚,只是歐陽暖在旁邊看著,他雖然平日裡不愛讀書,就愛玩耍,卻並不肯輕易認輸,當下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將自家兄長寫在策論上的內容說了出來︰“陳公子這話說錯了,攘外必先安內,這才是治國之道。我朝邊疆尚欠安穩的確沒錯,可你想一想,如繼續縱容水患肆虐,百姓損失慘重,流離失所。而到那時,一旦外族入侵,你到哪裡去徵集軍力?到哪裡去找打仗的勞力?怎樣揚我君威?”

歐陽暖輕輕在心中嘆了口氣,肖清寒說的沒錯,前世她曾經前往南方避暑,路過倉州時,親眼目睹了災區慘狀,一路白骨遍地,腥腐惡臭之氣彌漫四野,許多人身染惡疾,不出半日便暴死,棄屍街頭,這樣的慘狀,遠遠超過一般人的想象。

這裡肖清寒和陳景墨針鋒相對,各不相讓,原先挑起戰火的陳景睿卻住了口,一直沉默的歐陽暖和肖重華靜靜坐著喝茶,這一桌五個人的神態十分奇異。

“不知道歐陽小姐能不能為我們評判一番?”陳景睿的聲音帶著一絲冷凝。

歐陽暖聞言抬起眸子,看到陳景睿正冷冷望向自己,她心裡一頓,知道對方來者不善,淡淡笑道︰“自古灌溉為農耕之本,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民生大計。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於是就有了中原沃野千里。改道清水河,引水入田,的確是國之幸事,允郡王的一番陳述,稱得上絲絲入扣,有理有節。”

這句話,相當於是站在了允郡王的一邊,陳景睿看著,卻有了一絲失望,一個能夠將武國公府的千金小姐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女人,竟然只是個懂得附和的趨炎附勢之輩,他冷笑了一聲,道︰“小姐就這麼點高見嗎?”

閨閣千金妄議朝政,傳出去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歐陽暖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對錯自在人心,歐陽小姐但說無妨。”一直沉默的肖重華開了口,自有一番氣度,語氣中的威嚴讓歐陽暖心中一震。

歐陽暖微微頷首,輕輕說道︰“誠如允郡王所說,南方水患的確是個麻煩,但不是最大的麻煩。”

別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著她,歐陽暖但笑不語,只蘸了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圓圈,肖重華看了,面色一凝,只把一雙眼楮定定盯著歐陽暖不放。

肖清寒和陳景墨顯然都沒有看懂,只有陳景睿冷冷望著她,道︰“小姐這是與我們打啞謎嗎?”

歐陽暖沒有回答,反而站起身,臉上帶了一絲笑容道︰“今日多謝諸位出手相助,時候不早,歐陽暖也該走了。”說完,她吩咐紅玉留下了一錠銀子,笑著對肖清寒道︰“這是請郡王喝茶的。”說罷,她便轉身離開。

陳景睿張口欲斥,歐陽暖回望了他一眼,陳景睿只覺得那雙不笑亦含情的美目此刻竟然虛無冰冷,心就不由得一片寒涼。看著歐陽暖由丫鬟護衛簇擁而去,他斜倚幾案,一雙鷹目中終是綻出冷厲的光,剎那而過︰“明郡王可知她畫的這個圈是何意?”

肖重華淡淡一笑,優雅起身,道︰“抱歉,無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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