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師太笑了,笑的很神秘︰“貧尼不會看錯人的,你曾經說過,為了你弟弟什麼都敢幹,是不是?你想要將那些仇人徹徹底底踩在腳下,最快的捷徑就在你眼前,你會放過嗎?”

歐陽暖垂下眼楮,掩住漆黑瞳孔裡的流光溢彩,道︰“只怕師太過於看重暖兒了。”

惠安師太哈哈大笑,竟全然不似往日的平靜祥和,她的眼楮裡面飛快地閃過一絲光亮,道︰“看沒看錯,暖兒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她與老太君不同,老太君過於心疼孫女兒,總以為歐陽暖是個小女孩兒,而她卻清清楚楚看明白了,她喜歡這個有野心勃勃的少女,也欣賞她睚眥必報的性格,毫不吝嗇助她一臂之力。

惠安師太以為歐陽暖所作所為,全都是出自少女的野心,卻不知道,這個年紀小小的女孩子心中正在燃燒著足以焚滅一切的烈焰。她依照自己的心意繼續說下去,只是神色卻已經鄭重起來︰“記住,陪伴大公主不是好差事,是跟女閻羅打交道,要千萬小心。”

看到歐陽暖眼楮亮晶晶的望著自己,惠安師太微微一笑,卻轉了別的話題︰“當今太後特別喜歡煙袋,蓉郡主深諳此道,貧尼有一次與她閑談,她與我說,點煙時特別有講究,紙眉搓得太緊火頭悶,不容易點火。相反,鬆了又容易飛火星兒。太後喜歡抽南方出的煙絲‘青條兒’,這種煙絲不能濕也不能幹。濕了容易滅,幹了嗆人。貧尼覺得很奇怪,就問蓉郡主怎麼樣才知道煙絲幹濕呢?她回答說,這得靠她的一雙眼楮,看顏色聞味道,她練這個本事,足足練了五年,一日不曾倦怠,所以太後身邊一日都離不開她,旁人都覺得蓉郡主是運氣好才得到太後青睞,卻從無一人沒想到這一小小袋煙裡頭有這麼多學問。太後生性慈和,很好說話,然而大公主卻性情乖張,喜怒無常,比太後要更難討好,所以你要做的肯定比蓉郡主更為艱難,你可明白貧尼的意思?”

歐陽暖認真地聽著,鄭重點頭道︰“多謝師太提點,暖兒明白。”

惠安師太笑道︰“貧尼早就說過,暖兒是世間難得的聰明人。”自己如此開誠布公,然而至始至終,歐陽暖都沒有向她敞開過心扉,甚至沒有提到過一句想要攀附大公主的話,小小年紀心機竟深不可測,當真是世所罕見,這樣的少女若是一朝躍上枝頭,只怕會給這個王朝帶來不可預料的變動。

歐陽暖微微笑著,素白如玉的臉上,一雙晶瑩美目除了清澈,再也映不出什麼來,惠安師太心中覺得快意,臉上的笑容也就變得更加和煦。直到此刻,歐陽暖徹底確認,這位面孔悲天憫人的惠安師太,最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或許,內心深處和自己一樣,隱藏著深深的怨憤……

“師太,大公主還在殿內等候,暖兒先行一步。”

“去吧。”惠安師太揮揮手。歐陽暖向她行了禮,轉身要離開,然而惠安師太卻突然叫住她。歐陽暖站住,慢慢轉身,回頭露出一個笑容,正想問︰“師太叫我有什麼事?”話沒出口,惠安師太突然低聲說了句前後不搭界的話︰“暖兒,你會不會怪貧尼多事?”

“沒有……”歐陽暖一時愣在那兒,想了想說道“暖兒知道師太是為我好。”

“不!”惠安師太打斷對方,“貧尼不單單是為了你,剛到寧國庵的時候,貧尼的師傅曾經說過我,表面上恭順,心裡最是桀驁不馴的,從前我只是嘴上討她好,心裡恨她入骨,總覺得她處處難為我,專挑毛病,只要看不順眼,不是用撢子抽我,就是讓我跪著,一跪就是半天,夏天衣服單薄,有時連膝蓋都跪出血來。但是她死後,卻將衣缽傳給了我,而非向來心地仁善的慧心師姐,你可知道為什麼?”

“師太,暖兒不知道。”歐陽暖這句話說出來,卻像是在鼓勵惠安師太繼續說下去一樣。

“實話跟你說了,師傅說惠心師姐自幼跟著她,當真是一心向佛、心如死水,功德修為都遠勝於貧尼,但有一樣東西她沒有,就是貧尼身上有一股不服輸的氣焰,惠安卻不在乎這個。師傅說,要讓寧國庵長長久久昌盛下去,既要能向皇家低頭,又要能保持著這股氣,話說回來,正是因為貧尼一直憋著這口氣,才肯向他們低頭,這一點,師姐是不如貧尼的,她瞧不上這些權貴們,哈哈……”惠安這樣說著,眉間湧上一股陰鬱。

別人瞧我們不起,我非要活出個人樣兒來,惠安師太說的就是這種氣。

“從第一次見到你,貧尼就知道,你我是同一種人,這都是命,告訴你,興許有一天貧尼走了,你還活著,想起我今兒跟你說的這些話,說不定能品出點味兒來!”惠安師太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你去吧。”

歐陽暖看著窗惠安師太單薄的側影,深知她一定有許多苦處深藏在心裡,不願也不好說出來。她突然生出一股柔情,想留在這兒陪她說說話。她正想說什麼,惠安師太突然揮揮手說︰“你去吧,公主在等著你。”

惠安師太以為自己年紀小,卻不知道她所說的一切歐陽暖都能夠明白,因為她早已是兩世為人,惠安師太所說於她而言字字錐心,對方是為了拼著一口氣讓那些欺侮過她的人看看,離開家族也能過得風光,然而自己這口氣,卻是要活著將那些人生吞活剝!

歐陽暖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進入齋堂,她放好精緻的蓋碗,在碗裡放了滿滿一把茶葉,用小銅壺裡的溫開水過了一遍,然後再用大壺裡滾開的水沏了二遍,蓋上碗蓋悶了一會兒,這才用託盤送到大公主身邊的茶幾上。

大公主端起來嘗了一口,皺起眉頭道︰“這又是什麼茶?”

“大公主,這茶是暖心熱補的,暖兒鬥膽,放了一些姜、蒜、棗,枸杞,淮山,想來對公主身體有益。”

“誰準你自作主張的!”大公主故意沉了臉,眼楮裡卻帶了驚訝。

歐陽暖臉上沒有一絲驚慌,慢慢道︰“暖兒剛才在靈仙殿,看見陶姑姑為公主也求了一支簽,殿內小師傅也向她問起公主鳳體是否安康,這才鬥膽在茶中新增了一些精料,請公主原諒。”

大公主有內熱,身子虛,陶姑姑的確在靈仙殿為她求了一支簽,只是……歐陽暖竟然注意到了,陶姑姑吃驚地睜大眼楮望著眼前從容不迫的小姑娘,卻聽到大公主緩和了語氣道︰“你倒是古靈精怪得很。”轉眼就喝了茶。

那邊的蔣氏和林元柔,看著歐陽暖的表情恨不得將她一口吞掉。

用完齋飯,大公主請惠安師太到大殿接著講經,所有夫人小姐也隨侍在側,就在這時候,歐陽暖看見紅玉神色驚慌的在殿外探頭,她微微一皺眉,向陶姑姑告了罪,出了殿門,紅玉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語氣從未有過的失措︰“大小姐,大少爺沖撞了秦王世子,被……”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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