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克蕾西婭在甲板上滑出去好幾米——這一幕發生得實在太過突然,以至於鄧肯壓根就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直到那位“海中女巫”慌慌張張地爬起來,他才趕忙鬆開手中紙片。

那張彩色紙片“嗖”一下子便飛了出去,迅速沒入露克蕾西婭的頭髮裡,而後者卻仍然有些呆滯地站在原地,也看不出臉上有什麼表情。

她可能是摔得有點懵。

“露西……”帶著可以把甲板摳個窟窿的尷尬以及微妙的歉意,鄧肯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還在懵著的女巫小姐面前,“你沒事吧?”

露克蕾西婭激靈一下子,似乎終於從摔懵的狀態驚醒過來,然後慢慢轉過頭,臉上的表情終於從茫然轉為震驚,她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鄧肯,良久才打破沉默:“您是怎麼做到的?”

“啊?”鄧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怎麼做到的?”

“您抓住了……‘影子’……”露克蕾西婭遲疑著開口,似乎努力想組織語言來描述清楚這件過於抽象的事情,接著她又抬起胳膊,從指尖開始,她的一部分手臂迅速解體成了飄飛的彩色紙片,並在她身旁環繞飛舞,“您還能再試一次讓我看看嗎?”

鄧肯帶著困惑伸出手去,隨手抓了一片彩色紙片。

下一秒,那些紛飛的彩紙便驟然“坍塌”,重新成為了露克蕾西婭的手臂,後者臉上的表情則再次一驚。

“這太不可思議了!”女巫小姐瞪大眼睛看著鄧肯,“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您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做到的嗎?”

眼看著這個便宜“女兒”好像是激發起了作為研究者的熱情,鄧肯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皺著眉看了一眼手中抓著的彩色紙片,一臉疑惑:“這很難嗎?只是些飛在空中的紙片而已……”

“它們是抓不住的,爸爸,”露克蕾西婭張開雙手,“如果幻影之風能因為被人抓住一片紙片就打斷,我怎麼可能把它當成自己最常用的轉移手段——這些都是幻影,理論上可以穿透一切阻礙……”

“我倒是不知道這個,”鄧肯聳了聳肩,“我就是看見這些紙片有些好奇,想抓過來看看,抱歉……摔疼了?磕著哪了?”

露克蕾西婭頓時微微一怔。

她似乎已經很多很多年不曾聽過有人用這種語氣關心自己了。

自從自己成為強大的“海中女巫”,成為一個令許多人心懷畏懼的詛咒之人,成為一艘幽靈船的船長,就不再聽到過這種話了。

這讓她感覺有點彆扭。

“我……沒事,”她臉色古怪地搖了搖頭,一邊努力壓制著心中的尷尬一邊嘗試用思考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您能夠抓住幻影……這也是您現在的力量之一?它的本質是什麼?是對世界深層的理解?還是由於亞空間的影響?”

露克蕾西婭真的陷入了思索中,探究未知的本能讓她好像瞬間忘記了剛才的尷尬,她一邊思考著一邊繼續嘀嘀咕咕:“……難道說,在亞空間這一‘層’,現實世界中的物質和幻影之間其實並無區別?塵世一切在亞空間面前都是同等的‘概念’……克勞·狄文思的理論是正確的?萬物皆‘概念’,並在亞空間形成一致性投影……”

鄧肯在旁邊聽著這位女巫小姐嘀嘀咕咕,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她:“露西……你可以換個時間再研究這件事情。”

“女巫”瞬間驚醒過來,但還是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鄧肯。

鄧肯卻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彩色紙片,腦海中也忍不住思考。

他沒有想到,原來這些絢麗的紙片是這麼特殊的“東西”,而看著露克蕾西婭的反應,自己剛才的舉動顯然足以稱得上是“驚世駭俗”。

自己抓住了幻影——但鄧肯知道,自己並沒有抓住幻影的能力。

他只是不知道這些紙片是幻影。

頭腦中的思緒起伏著,曾經的一些事情與猜想浮現在回憶中,一些“東西”出現在鄧肯的腦海裡——是魚。

沉默了不知多久,他才突然彷彿自言自語般輕聲開口:“它的本質……或許是‘我不知道’……”

露克蕾西婭聽到了父親的自言自語,卻聽得一頭霧水:“您在說什麼?您是說您不知道這種能力的本質?”

鄧肯回過神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向這位“女兒”解釋一些事情,但幾次猶豫之後,他還是搖了搖頭。

“是另一層意思,但我不知該怎麼向你解釋——露西,以後有機會再說吧,現在我們還有別的事情。”

他轉過頭,看著那片已經來到璀璨星辰號艦首,正以磅礴姿態散發著沉重壓迫感的宏偉“光壁”。

“先帶我去看看那個石球吧。”

露克蕾西婭點了點頭,但卻沒有離去,而是仍舊站在原地,用一種糾結又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父親。

鄧肯疑惑地皺了皺眉:“還有什麼事情嗎?”